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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tra 01:該倒熱茶給哪位「少校」?

 

纏人的巷戰終於結束,軍人們攤坐在軍用車裡一邊聊天、一邊捏著鼻子抵制在戰鬥中被倒了一身餿水的普雷達。

霍克愛並沒有跟著眾人一起捂口鼻,但也沒有淡定到可以正常呼吸,只是默默地閉著氣。直到肺裡的氣已經吐完了,胸口都跟著悶了起來,在搖搖晃晃的軍用車裡著實難受,她終於起身看向車窗外頭:「雨好像停了。剩下一點毛毛雨,我先將窗戶打開通風吧。」

「哈哈哈、你看,連霍克愛准尉都嫌棄你!」哈博克沒心沒肺地大笑,而普雷達只是翻了一個白眼,便將話題轉開。「聽說馬斯坦古少校跟阿姆斯壯少校坐同一台車。」

「很正常吧?」哈博克很快回應道。

「是喔。」普雷達看向對面的霍克愛,「霍克愛准尉怎麼沒有跟馬斯坦古少校同車?以往這種時候不是都得跟著嗎?」

「嗯...」霍克愛也回望他,在他提出來之前她倒是真的沒有想太多就跟著伙伴上這台車了,如今這麼一說,她才發現以往馬斯坦古少校總是會在出門或上車前特別吩咐她一句:「等等跟我一起。」

而剛才馬斯坦古少校則是特別招呼了阿姆斯壯少校一同上車,她只留意了一眼,轉頭就上了箱型車。

興許是霍克愛沉默的時間太長,坐在一起的哈博克、普雷達與菲利看著她,眼睛愈撐愈大、心跳也愈來愈緊,不會吧、霍克愛准尉這是在思考她能繼續待在馬斯坦古小隊裡的可能性嗎?還是在反省剛才對上司的無禮舉動?她現在很難過很慌張嗎?雖然她還是面無表情,但他們需不需要安慰一下她?

「我想,」她終於在三人忍不住說話前開口,緩緩道出她的思考結果。「馬斯坦古少校應該不太想跟我說話吧。」

......雖然與他們剛剛緊張的事情是同一件事,但她那一副理所當然無關痛癢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

車廂裡徹底地沉默了下來,不只是馬斯坦古小隊,其他軍人在一旁聽著皆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同時更覺得霍克愛准尉的想法捉摸不定,她到底有沒有將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

而霍克愛則是又想到了馬斯坦古在大雨中丟了一把步槍給她,並且用手上的散彈槍替她解決背後的敵人,那千鈞一髮又驚心動魄的五秒鐘。

不得不說...那一幕,他拿著散彈槍替她瞄準敵人的那一幕,那一張臉,雖然隔著磅礡大雨,但她就是清楚地瞧見了他的眉眼。她不禁想,那極有可能就是每次當他們的角色定位在鍊金術師與狙擊手時,在每個她替他射下敵人的瞬間,他所可能擁有的心情與視角--這種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真的被對方密密實實地保護著的感覺;這還是她第一次體認到。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甚麼每當霍克愛想到這一幕、想到他的臉時,心跳總會控制不住地加速。

但還是別想了比較好。霍克愛讓自己轉移注意力,腦中的畫面很自然地就繼續回播剛才巷戰中的場景,阿姆斯壯少校...對了,馬斯坦古少校會找阿姆斯壯少校一同上車,肯定是要與他討論他的創傷壓力症候群。她安靜地回想著剛才在戰場上阿姆斯壯少校崩潰自責的樣子,尤其是當自己一邊戰鬥一邊掩護他時,他那羞愧難當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其實阿姆斯壯少校根本不用覺得對不起她,先撇開他本來就還沒痊癒不說,阿姆斯壯少校自從請調到東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馬斯坦古少校重點關照並掩護的對象,而她身為少校的副官,自然會與馬斯坦古少校一同保護他。

「霍、霍克愛准尉...」見霍克愛一臉沉思的表情,以為霍克愛還在想馬斯坦古少校生氣的事,菲利終於忍不住提議,「下官、下官覺得,只要准尉您倒杯茶主動講個幾句話什麼的,少校應該很快就會恢復了...」畢竟他們任誰都看得出,馬斯坦古少校對待霍克愛准尉是特別的,哪次准尉生氣時少校不是好聲好氣哄著?這次哪怕情況反過來了,他們也能肯定,少校根本捨不得生准尉太久的氣。

「說得也是呢。」霍克愛煞有其事地點頭,「少校看起來真的很難過,需要有個人去安慰他。」

「沒錯!您說得沒錯!」菲利感動地猛點頭,並小聲地向普雷達說道:「太好了...看來這次的事情應該不至於造成辦公室氣氛尷尬...」

「你擔心得太多了。」普雷達則是笑著回應。

但是菲利不知道,就是因為他如今的提議,而引起了今後一發不可收拾的謠言風暴,以及延續了一個星期地獄般的辦公室低氣壓。

 

-

 

普雷達撐著右頰,兩眼無神地想著,與其開這種檢討會,他寧願再來五場剛剛那樣的巷戰。「我從學生時期開始......所曾參與過的名為『檢討會』的東西,都未曾像今天這樣如此混亂。」

「是呢,這場檢討會簡直比剛才的巷戰還要混亂。」哈博克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菸,「而且十分精采。」

「噢,你剛才說的是精采?」普雷達挑眉,語氣中頗有些生無可戀。

「當然,你看看前面,我們偉大的、剛才才經歷了一場空前絕難的焰之鍊金術師,被信任的副官大罵了一聲無能之後,他的副官又無視他,只倒了熱茶給另一位鍊金術師,而那位鍊金術師也很不負眾望地邀了她共進晚餐...經過種種打擊之後,他居然還能硬撐著站在那裡為我們主持會議。但我看得出來,我看得出來他的心中還正下著磅礡大雨,順便無限循環地迴盪著那夾雜著雨聲的無能、無能、無能......」

不知道是聽到了整段話,還是只敏感地捕捉到了哈博克最後一臉欠扁地模仿霍克愛所說的「無能」,羅伊狠狠地瞪了過來;哈博克本能地從原本不成樣子的癱坐恢復成端正坐姿,羅伊這才稍微解氣地收回視線,並且終於宣布散會。

已經完成了「安慰少校」的任務,莉莎自然不會再多與阿姆斯壯搭話,再加上剛才為了婉拒少校的晚餐邀請而臨時促成的計畫--開始研讀鍊金術並幫助自家上司,這種事情她當然更不可能在自己的辦公室明說。

而阿姆斯壯也深諳應對進退之道(當然,爆衣在他而言是再合理不過的示好方式),會議結束之後他便直接帶著部下離開了馬斯坦古的辦公室,於是很快地,原本七嘴八舌的地方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馬斯坦古是心累、小隊三人是心慌,而霍克愛...是心疼。

是心疼。

她與夥伴一同收拾著辦公室的茶杯,從巷戰直到檢討會議結束,她終於有機會讓腦袋放鬆下來,不再那麼緊繃兮兮地運轉。而這一放鬆,也讓她總算能好好看看她的上司--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沮喪?從小相識,她自然最清楚羅伊遇到挫折時可能會有的反應,尤其是鍊金術上。如果說與阿姆斯壯鍊金術表演賽的落敗是他與司令官一搭一唱的簡單棋局;那麼遇雨無能就是完全超出他控制範圍的罩門。

莉莎看著羅伊疲憊的樣子,更加下定了要盡快展開研讀鍊金術的計畫的決心--既然她已經決定了用自己全部的生命來陪著他。

 

菲利:「所以說,為甚麼不倒杯茶給馬斯坦古少校啊......」

 

 

 

extra 02:太好了,法爾曼

 

「大家!!我回來了----啊。」法爾曼提著大包小包土產環視了一圈辦公室,尤其最後定格在上司的辦公桌,五秒後便轉過身去:「抱歉我走錯辦公室...」

「法爾曼回來!!」普雷達終於抓住了救星似地衝到了門口,一把將法爾曼手上的東西搶了過來,「你也太遲了吧?」

「啊,真的是普雷達准尉...可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甚麼我才出差了幾天而已,我們的上司就換人了?」他擦著眼角不存在的淚光,「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哪有換人啊?」

「咦?沒有嗎?可是...」他看了一眼霍克愛准尉空蕩蕩的位置,「如果霍克愛准尉不在的話,少校根本就不可能會乖乖工作--」

「法爾曼,你難道還不知道為甚麼我會派你去西部出差嗎?」羅伊終於抬起頭來看他:「還想重蹈覆轍?嗯?」

「是、下官惶恐!!」法爾曼連忙對著他行軍禮,回想到表演賽剛結束時,他曾經說了「馬斯坦古少校到最後簡直就變成了圍觀群眾之一呢」而得到了外派出公差的懲罰。

「真是太好了...」普雷達先是與菲利哈博克淚目對視,之後再轉回看向法爾曼:「法爾曼,你是在這間辦公室中,少校唯一願意說話的人。」

「...啊?」

「我們辦公室有救了,公文有救了,能準時下班了!」

「甚麼?」法爾曼指著自己,「我?」

此時,莉莎抱著公文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看見了法爾曼高大的背影,招呼道:「法爾曼上士,歡迎回來。」

「啊、霍克愛准尉,我回來......對啊,你們幾個說甚麼傻話,這不是還有霍克愛准尉在嗎?」

 

「......」不敢搭話的其餘三人。

 

「馬斯坦古少校,這是今天之內一定要完成的急件。」莉莎將公文放到羅伊桌上,並且拿起空掉的咖啡杯,問道:「請問需要屬下替您倒一杯新的嗎?」

羅伊看了一眼被放下的公文,又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莉莎拿起的杯子,甚麼話都沒說就又低頭繼續批改公文。

法爾曼:「........!?」

「屬下了解了。」莉莎看上去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拿起杯子就走進了茶水間。

而且...為甚麼霍克愛准尉不但沒有被忽視了的難受,那個語調聽起來,反而還透著一股...愉快?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現在的發展,想要從其餘三人身上找答案,卻發現他們根本連看都不敢看過來一眼,各個都孜孜矻矻地埋頭處理公文。

「法爾曼上士,」不等他繼續胡思亂想,羅伊又開口說話了。他拿起一張剛寫完的便條紙遞了過去,那平常都是交給他的副官做的工作。「你替我到資料庫裡提取這幾項文件,半個小時之內就要。」

法爾曼:「!!!???」

 

於是,法爾曼便開始了為期一個禮拜的地獄辦公人生...真是可喜可賀。

 

 

 

extra 03:天生一對

 

在那一次亂七八糟的檢討會結束之後,以那副經典的,馬斯坦古少校呆滯到嗅不出任何有機反應的表情作為開頭,一段轟轟烈烈的、由一場巷戰所擦出的愛的火花,再加上發現了自家上司遇水無能的超大弱點,莉莎‧霍克愛准尉終於徹底拋棄了馬斯坦古少校,身與心都跳槽到了阿姆斯壯少校那兒,只差正式提出調職申請......的重大緋聞,已於隔天,也就是今日起,正式傳遍了整座東方司令部。

若以征戰比喻,那這真是一響極令人提不起勁的戰鼓聲;然而霍克愛依舊頂著這些謠言紛飛,果斷地踏上了名為「拯救無能上司」的機密征途。

 

「哇!欸、你看,真的來了......」

「那個不是馬斯坦古少校的副官嗎?她真的來找阿姆斯壯少校了...」

「真的要跳槽了嗎...其實如果要我選,我還是會選馬斯坦古少校的。」

嘰嘰喳喳的交談聲因為這句話而猛然安靜了下來。阿姆斯壯辦公室裡擠成一團的軍人們紛紛看向最後發話的女軍官,問道:「妳剛剛說那句話,意思是...?」

「還會有甚麼意思?」女軍官略帶了點靦腆,「阿姆斯壯少校雖然很壯,但肌肉太發達了,還是馬斯坦古少校那樣的比較理想啦!臉又好看,而且偶爾遇雨無能很可愛呀!男人都是需要有些弱點在身上,讓女人來安慰的嘛。」

在辦公室門口交談的霍克愛與阿姆斯壯頓了頓,阿姆斯壯向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笑意,而霍克愛則是對那位女軍官的發言不予置評地挑了挑眉。

「原來妳說想要來找在下問問題,是要問煉金術方面的?」阿姆斯壯看著她從紙袋裡拿出的鍊金術入門,驚訝地挑眉,「當然可以,不過,妳怎麼不想問馬斯坦古少校呢?他也是一位十分優秀的煉金術師呀!」

「馬斯坦古少校目前正在與下官鬧脾氣。」她一板一眼地答道,「不用說問問題,現在就連工作上的交流也沒有了,是以下官只好來麻煩少校您。」

「啊...不願意與妳說話啊。」阿姆斯壯搔了搔耳際,「真是沒想到,馬斯坦古少校竟然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呢。妳在工作上一定更加辛苦了吧?要不要等情況好一點之後再來學習鍊金術呢?在下隨時都可以教妳。」

「不行,一定要趁現在。」霍克愛向他九十度鞠躬,「現在正是下官所處辦公室工作效率最高、下官的工作量最輕的時候,還請您務必在此時撥冗指導下官!」

「啊、是、是嗎...」阿姆斯壯恍惚地想,他一定是漏聽了甚麼環節,才導致現在完全聽不懂霍克愛准尉在說些甚麼。

 

於是,隨著霍克愛的鍊金術學習之路愈來愈上軌道,她與阿姆斯壯少校之間的默契愈來愈好;當然,軍部其他人對他們的誤解也愈來愈深。

唯一令她慶幸的是,至少她還沒有從自己的辦公室裡聽到甚麼閒言閒語,大夥兒看向她的眼神也都還是純粹、敬畏的,只是略帶了點擔心。

而那位無能,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竟然像是真的入了戲一般,不但幾乎不開口說話,工作效率更是一天比一天還要好,大家已經連著幾天都準時下班了。霍克愛想,軍部的人們不管愛怎麼誹謗她其實都不重要,只要馬斯坦古少校與四人組依舊相信著她、只要她最後能順利幫上馬斯坦古少校。

男人都是需要有些弱點在身上,讓女人來安慰?

她可不敢這麼想。她追隨的男人,可不能有這麼顯而易見的罩門,雖然她的職責就是保護他,但她也只怕自己在哪一秒萬一保護不了他,他們就要在雨中永遠地失去彼此。

這樣的念頭,光是萌芽的一瞬,便像在心臟扎下一根粗長的利刺,教她害怕得拿著鍊金術大全的雙手都要發軟。

 

只是在這些流言蜚語中,不只夾雜了對霍克愛的惡意揣測,人們更津津樂道的是「霍克愛准尉新投靠的那個男人」,不但是從伊修瓦爾逃回來的懦夫,並且到現在依然為創傷壓力症候群所苦;就連當時巷戰中阿姆斯壯少校無法對敵人下狠手、最後落得讓馬斯坦古小隊隊員全體掩護他的真相,都在軍中不脛而走。

他知道,當時在場目睹的人很多,即便馬斯坦古少校再怎麼施壓,總會有好事者覷到一絲縫隙便大肆宣揚。他知道這是必經過程,但也不免為此難過、為了自己的懦弱而不甘。這樣的壓力,也促使他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

在一次與霍克愛的圖書館聚會中,霍克愛看出了他的疲憊,並詢問他是否需要午休;他搖頭,繼續帶著霍克愛解讀煉金術的課文。霍克愛按住書本,一雙眼睛安靜地看著他,而他與之對視,過不了幾秒就忍不住別開了視線。

他想,真不愧是鷹眼,被她的那雙眼睛瞧著,心中還真是一點心虛的事都不能有。

而她想,她的請求是否反而將阿姆斯壯少校更推上了流言的風口浪尖?如果是的話,那她便不能再只自私地顧著自己與馬斯坦古,更何況阿姆斯壯少校是馬斯坦古少校的重點保護對象,這點她一直都沒忘。

終於,他禁不住霍克愛的視線,開口說道:「軍部裡的人將妳說得那麼難聽,而妳卻每天都像個沒事人似地還是準時來在下的辦公室報到...難道妳都沒有起過退卻的念頭嗎?」

「下官相信,下官是走在自己選擇的、正確的道路上。如此一來,下官所要盡全力突破的,便只有眼前的關卡,那些細碎的囈語並不能造成下官的阻礙。」她的眼神堅定,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令人感到安穩的氣息。「阿姆斯壯少校也是,您要相信,您已經走在痊癒的路上,事情不會再更糟了。只會愈來愈好的。」

「是嗎?」

「是的。」

 

所謂好事者,並不會只滿足於日復一日散播同樣的謠言,為了得到人們更捧場更驚訝的回應,他們天天都在等著有新的消息出現、或者伺機揭發更多人的傷疤--比如這次流言的男主角之一,羅伊‧馬斯坦古,更是不容錯過的挖掘對象。

話說某天,有人發現馬斯坦古少校居然與那兩位當事人同時在餐廳用餐,而相談甚歡的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馬斯坦古少校的到來,徒留少校一人站在餐廳門口牽起苦澀的笑。確定少校手上並沒有配戴發火布手套之後,某個不怕死的路人上前以安慰的語氣問道:「請問馬斯坦古少校,對於您的副官背棄您、並且如此輕而易舉地跳槽到別的男人身邊,您有甚麼想法?」

而馬斯坦古則是延續他這陣子以來一貫的風格,只是靜靜地看著問話的人。

良久,直到那人都覺得自己的腦袋要被燒出兩個洞時,馬斯坦古才開口:「還不滾?」

 

這一幕十分恰巧地,被路過的蕾貝卡看見了。她心情愉悅地看著那位好事者落荒而逃,馬斯坦古則是不疾不徐地踏入了軍部餐廳,好似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她哼著歌朝反方向離開,並且開心地想著,自家摯友真是跟對了上司--而且啊,那兩人不僅能力拔群,還都擅長用眼神殺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extra 04:他釋懷的瞬間

 

「你焦慮的立場是甚麼?」

他曾自問,卻無法回答。

他是科學家,事事講求證據、推理、解答,卻唯獨這句話一被問出口,即被他以心臟突如其來的空落而虛晃到了腦後。

他不信神,但他有信仰。

每個人都應該有信仰,才足以在這世界的洪流中站穩腳步,才足以跋山涉水、無所畏懼;身為科學家的他,所信仰的卻不是一位科學家會去認可的法則--他知道,他所信仰的事物是多麼地荒謬、沒有根據,甚至沒有一個客觀的準線。

甚至極其自私。

這樣自私的信仰使他無所畏懼,而這份無所畏懼源自於她手上隨時扣下扳機的槍。因她而活、因她而死,她的一念之間,便決定了他繼續生存在這世上的資格。

面對這樣的她,試問:當她的心裡慢慢地不再只裝著對他的審判時,當她已經為了他而背負了那麼沉重的生殺大權,如今想要尋求一點愛情的甜蜜讓她的人生能活得更像一個普通人類時,他該不該放手?

以上是他曾經忍痛所作的推理過程。

而推理之後的結論是:該死的,他再不放手,那與惡魔有甚麼區別?

 

但他依舊避開了他自己焦慮的立場的問題。或許這個問題本不該存在;就算存在,也該被排在許多事情之後,甚至遠到他根本可以忽略不談。

推開餐廳大門,他的思緒被迎面而來的嘈雜按停了一秒,腦袋再度開始運作時,他遠遠望見了相談甚歡的一男一女正對座用餐,畫面看上去就如那位通訊兵所說,毫無違和。

既然這個問題並沒有思考的意義,那他也該釋懷了吧?他已經卑鄙地佔據她生命中太多東西了,她或許願意繼續用她的下半輩子來守護這個國家,但對他而言,沒有一個約定值得消耗她一生不去追隨幸福。

 

於是他走進餐廳,享用了這一個星期以來終於食之有味、卻苦得不像話的一頓飯。

 

-

他發現,釋懷就像是一道開關,一旦伸手按下,許多堆積在心臟裡的雜塵就瞬間撣飛起來似地,鬱悶與糾結都奇蹟地不見了蹤影。

馬斯坦古這樣的心情轉折,體現在他見到副官的那一剎那--下意識因為生氣想避開的眼神、因為賭氣而黏得死緊的雙唇,竟都隨著釋然而鬆了開來,他就像先前這一整個星期的彆扭都不存在似地與她自然地打招呼、問她為甚麼要站在門口,然後看著她訝異地轉過身來,隨即也向自己打了聲招呼。

她很鎮定,比起四人組的反應看起來。不過他總是能從她的眼神裡讀到一點訊息,微乎其微的一閃即逝的想法--這也是為甚麼他在冷戰時不喜歡與她對視太久,如果看個眼神就能知道內心的想法,那冷戰還有甚麼意義?只是,她對自己的了解大概不僅限於眼神,以至於這一個星期以來即便他故意架空了她副官的工作,她都還是能不動聲色地將該做的事完美完成。

如同她那般地瞭解他,他此刻也看出了,霍克愛隱藏在鎮定眼神下的不平靜。

「剛剛太晚去用餐,耗費了一些時間。」他一邊回應副官的問題,一邊拿起她手上剛提領過來的文件,隨意挑選了零星幾份準備帶走。「這些都做完摘要再給我。反正看上去也不是甚麼多重要的公文...應該又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牢騷吧?」

「請您別這麼說。」她微微皺眉,即便公文已經被他亂翻過,她依舊將它們捧得穩穩的。他有時會想,能將輔佐的工作做得那麼完美,大概也需要一點天賦。當初之所以招她作自己的「副官」,只因為他們作為共同負罪、並且將來要一同贖罪的同志,必須有一個合理的名份能讓他們長時間一起工作;如今這樣看來,真不知道該說他當時是運氣太好、還是太有看人的眼光。

「唉...本來就是嘛。」他有些散漫,彷彿是真的已經恢復成以前的他,「我去一趟資料庫。」

「等一下,少校!」莉莎連忙將公文放到一旁,筆直地站到他的面前仰頭看著他,「有甚麼要查的資料請直接交給屬下去找,還請您盡快開始辦公!」

「妳緊張甚麼?我馬上就回來了。」

是的,她很緊張。突然緊張了起來。

他挑眉看著她的雙眼,那裏頭有不尋常的警戒、緊繃,甚至是一點點無措。

是因為查覺到自己又要恢復成以前那個無賴上司,她的好日子到頭了,所以才這麼緊張的嗎?不過,她也不是不知道那是自己刻意在軍中營造的形象。

「請恕屬下無禮,根據以往經驗,您沒有一次在說去了資料庫之後有在下班時間之前回來的,您...」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渾身豎起的強硬氣場轟然倒塌,與她原先高高挑起的眉尾一起,整個人都沮喪了下來。

他甚至有個錯覺,她沒說完的後半句,其實是:「您到底是怎麼了?」

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霍克愛不會知道他曾經歷的心境轉折,就連他鬧了脾氣不與她說話她都還能將之視為寶貴的「高效率工作體驗」,也不過過了一個午休而已,怎麼可能現在就突然在意起他的私人情緒?

「就這樣,我走啦。很快回來。」決定不再糾結自家副官的眼神,趁她再度強硬地阻止自己之前,他揮了揮手離開辦公室。

 

然而,他當時並不知道,他的直覺其實有些是對的。

那句「您到底是怎麼了」被他的副官及時咬碎吞下;而他刻意讓自己忽略的她的眼神,其實隱隱蓄著害怕。

他並不知道,她發現了,她發現他想要讓她離開的想法了,只是困惑、不知道原因,所以著急、所以警戒。僅僅是過了一個午休,一個釋懷的開關,在他摁下的那一瞬間,也等於在她的心頭砍了一刀。

 

那麼地痛。她又怎麼會發現不了?

 

 

extra 05:偶爾會過度保護

 

『伊莉莎白,我想羅伊小子應該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妳,我就直說了。妳的線人,其實並沒有出國避風頭。』

「...」莉莎捏著話筒,心裡很快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他去了哪裡?」

『他在這次的任務中受了重傷,我們緊急將他送醫。』夫人停頓了足秒,莉莎隱約聽見她吐煙的聲音:『但還是宣告不治了。後事我們已經替他辦妥,妳不必擔心或處理任何問題。』

「......」

『有任何要問的嗎?』

她逼自己將那股悶氣不動聲色地吐掉。「沒有,夫人,謝謝您特地打電話告知。再見。」

 

即便有任何要問的,都不是問夫人,而該是問她親愛的頭頂上司,羅伊‧馬斯坦古上校,她相信夫人最後客套的問句裡也隱含了這道訊息。

於是,她現在正站在大街上看著傳單選擇要喝哪種咖啡。

該死的甚麼咖啡裡加進了一定比例的巧克力?信不信她今天晚上回去之後就買五袋95%的巧克力,隔天上班時加到東方司令部特產無敵難喝的咖啡裡,端到他的辦公桌看著他全部喝完!

「......那就要一杯拿鐵吧。」

而他真的點了一杯摩卡。

 

「霍克愛中尉,當我發現夫人開始懷疑妳之後,我就馬上提出了證據,夫人是老手,看一眼就明白;況且,她一直都十分中意妳。她甚至不知會我一聲就直接告訴妳線人死亡的事情,也是責怪我太慢把事情告訴妳。」

他真誠地說:「中尉,之後就一直是我沒有告訴妳。是我的錯。」

她輕愣,如果說線人死亡的事情一直是夫人作主瞞住她,那她並不會有任何質疑,畢竟那是出於情報員的職業習慣,防備調查不分親疏,更何況她一身清白。但如果是一直視她為心腹的上校......興許是頭一次被羅伊親口強調「他對她有所隱瞞」這件事,使她回看向他,肩膀微微垮了下來。「所以,這又是為甚麼呢?」

話落,卻又見到羅伊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無端想起了從前。

 

曾經,馬斯坦古還是少校的時候,在一次巷戰中第一次碰見了豪雨,她永遠記得那個畫面:他打響彈指的那一瞬間,一道火花如刀刃一般往前投擲...不到一公尺,火花才剛成形,就馬上變成一團灰煙在空中散了開來。

她不必再記得接下來發生甚麼事,因為就一如這幾年以來她一直在做的工作一樣--明明知道自己的煉金術敵不過下雨,還老愛在雨天的時候衝到敵人面前逞能,而身為副官的她還能做甚麼?除了衝到他與敵人之間阻止他因為忘記帶腦出門而慘死於敵人手下以外,她還能做甚麼?

回顧這幾年的工作生涯,還真是追趕跑跳碰一樣都沒漏。

這段回憶中真正讓她莞爾的,是在那之後便陷入冷戰的他們倆。事後和好時稍作追究,將事情理出一個頭緒,也不過是他賭氣她只關心阿姆斯壯少校、還在大家面前罵他無能,最後以為他跟阿姆斯壯少校交往而準備成全她;而她呢,則是將他的彆扭完全置之不理,只一根筋地悶頭想辦法要怎麼治他的無能,去找阿姆斯壯少校幫忙解讀煉金術鬧得軍部裡緋聞滿天飛,也不知道問問馬斯坦古本人,只要她當初問了,就沒有那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個星期。

不過,誰說那是不好的回憶呢?人在生命中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只要願意,每一段歷程都能造就更好的自己。

他們倆人也是,即便默契再好,也不會總是意見一致;他們是透過了各式各樣的衝突與磨合,才學會了如何與對方相處。

 

所以現在的她能夠明白,那些他為了她極力想要做的,不管是保護也好幫助也好,都是發自生命、發自內心的本能,但那股本能有時並非可以完全說明清楚。

他們偶爾會不小心太過度保護對方。

 

「上校。」她嘆了一口氣,笑了。而她不知道這股笑意反而讓馬斯坦古毛骨悚然,以為那是失望透頂生無可戀的苦笑,更加戰戰兢兢了起來。

「我們快點視察完,然後回去吧?」

 

「......」怎麼辦,他好想問中尉還有沒有一次解釋的機會以求原諒,但他不敢問!

 

 

extra 06:只有她能完美勝任滅火的工作

 

於是一路上都抱持著戰戰兢兢小心伺候著副官大人深怕又觸怒她的羅伊‧馬斯坦古,在終於回到辦公室時,才不得不累得他周身一股低氣壓陰風陣陣。

而霍克愛中尉的壞心情早就飛走了,上司一路奇怪的舉動她只以為他在賣乖討好(其實她解讀的沒錯,但誤判了層次),所以並沒有多在意;當辦公室的夥伴們問起她剛才在視察時有沒有吵架,她也只是如實回答:沒有。

而這股低氣壓,持續到了阿姆斯壯少校悠悠地說了那句:「馬斯坦古上校,剛才我們正在聊有關您與中尉的往事呢。

「甚麼往事?」羅伊原本倚在門旁,聞言好奇地站直了身子,他注意到四人組與兄弟倆都緊張兮兮地按照本領擺出了戰鬥或逃生的姿勢:「可別是跟那兩兄弟說了我的糗事啊,我可禁不起他們又多一個可以嘲笑我的話題,總有一天要是中尉剛好不在我的身邊,我真怕我會失手對著鋼仔頭上那根天線彈指。」

「你敢燒我的頭髮試試看!!!!!!!!」

「哥哥冷靜!對不起,我抱住他了、請繼續說吧。」

莉莎微笑地看了一眼吵鬧的兄弟倆,再看向阿姆斯壯少校。期間,她與上校的視線對上,互相投遞了一枚莞爾的目光。

 

「關於那個煉金術表演賽......」

「喔,那個兒戲一般的表演賽啊。」不以為然的馬斯坦古。

「屬下可沒忘記您第一發打出二環害我們與冠軍失之交臂。」霍克愛挑眉說道。

「還有關於之後我們全體都有參與戰鬥的巷戰......」

「......」馬斯坦古。

「您在說您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霍克愛擔心地看向阿姆斯壯少校,「您沒事吧?」

「請放心,在下早就已經痊癒了!這都是托中尉與上校的福!

相較於這邊的一團祥和,馬斯坦古陰暗低沉的臉倏地閃出兩道森冷的銀光,看向已經緊繃到極限快要原地自爆的四人組與艾力克兄弟。「阿爾馮斯。」

「嗯...嗯?是的、上、上校?」

「這裡是六樓。」

「喔、啊、哈哈、是的,難怪,我就在想,哇--地上的人怎麼那--麼小啊--」他已經半個身子在窗外。

「回來,把你的哥哥放下。」

「是。...啊!哥哥!!」阿爾馮斯一直摀著愛德華的嘴,但他忘了考量他如今手掌的大小,以至於愛德華被放下時已經奄奄一息。

於是感人的弟弟呼喚哥哥靈魂的兄弟大戲上演,艾力克兄弟因此巧妙地逃過了一劫,上校的目光噌地射向了僵著白眼快要翻起來的四人組,正要化身成地獄業火時,霍克愛與阿姆斯壯交談的某一句話突然傳進了他的耳朵:「當時真是千鈞一髮呢,上校及時丟了一把步槍給下官,還用手上的散彈槍替下官解決了背後的敵人。下官一直忘不了這一幕。」說到最後,她都沒發現自己揚起了嘴角。

而四人組則是眼睜睜地看著馬斯坦古周身原本猛燃的黑色狂焰就這樣噌噌噌地滅了下去,整個人像是清醒過來似地,帶著一臉颯爽的笑意。

 

總之,事件總是會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圓滿落幕。

而所謂的鷹眼花邊事件簿...也不過是關於兩個極富默契的搭檔難得互相誤解冷戰、最後更加確認了彼此心意的小小插曲;也關於一個在戰場上千瘡百孔的疲憊戰士,被一對意志堅定的上司與下屬所感動,因而慢慢治癒的故事。

 

他們所有人,都確信他們正走在自己所選擇的、正確的道路上,並且勇往直前。

 

 

 

FIN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後記

 

總算是抱病趕上了佐莎日!!!!!!!真是抱歉,一年一度的611並不是寫新故事,而是延續了六周年紀念的鷹眼花邊事件簿寫了番外,而且是滿滿一篇的番外XD

對我來說,鷹眼花邊事件簿的故事內容是難得的靈感,開頭與中間也寫得挺暢快的,但就是最後收尾的時候有些急促了,感覺十分可惜,所以這次的番外也幾乎是聚焦在補完後面的劇情與視角,這裡簡單做個提示:

extra 01→event 04

extra 02→event 05

extra 03→event 05

extra 04→event 05~06

extra 05→event 05

extra 06→event 07

大家可以搭配觀看~基本上就是補完正文中沒有寫到的劇情,或者補了另一方的視角讓整個事件更完整的呈現,所以如果忘記正文劇情的話可以先回去看正文喔(小姐這裡已經是後記了)。另外也是因為有些必要的劇情都只借四人組的討論帶過了,事後想想不寫出來其實蠻可惜的;有些刪減是為了不讓正文故事太龐雜或生出太多細枝末節(而發展成更長的長篇),所以將那些劇情補到了番外。

另外,之前發正文時忘記問大家了,有沒有人知道event 06的小標題「國家、莉莎‧霍克愛、他」是甚麼意思XDD

 

最後的最後,我要來滿足各位讀者的幻想了,也算是慶祝狂焰發文超過100篇的小小賀文!

佐莎日快樂!!!!

※注意,下文劇情只是單純滿足腦洞,非正文裡真正發生的劇情。※

 

 

extra bonus:You Should Kiss!!!

 

「......二環。」蕾貝卡舉著小型望遠鏡又確認了一次,「沒錯,是二環。」

 

在被阿姆斯壯少校搶先了兩發之後,羅伊‧馬斯坦古終於在競技場上當眾鍊出了一把看上去做工十分精良的弩,並且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陡然朝著靶心射去。

然而,他射出的那把箭簇顯然離靶心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馬斯坦古小隊全體:「......」

「你們幹嘛用這種表情看我?」羅伊怪叫了幾聲,「我只是在試用,檢查鍊成的正確度而已,根本就沒有特意瞄準!能射中標靶已經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了好嗎!」

「難道您剛剛還不準備射中標靶嗎?」

「呃...沒有,只是心態上比較隨緣而已...」面對副官的逼視,羅伊盡全力地安撫,「反正剛才應該不會算在...」

「會算喔。馬斯坦古少校,第一發,滿分十分得到兩分。」古拉曼不知何時站在舞台上拿走了蕾貝卡的麥克風,發出了一連串愉悅的呵呵呵笑聲,「焰之鍊金術師,你還有四發。」

「完蛋了...馬斯坦古少校果然...」

「菲利住口,不許烏鴉嘴!」羅伊遠遠地指向觀眾席的菲利與其餘隊員,「你們都給我認真加油!」

「還請您一定要好好加油,馬斯坦古少校。畢竟也事關屬下家的招牌。」莉莎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令他突然想到現在在天上的師傅是不是也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瞧。「為了不打擾您,屬下就先回觀眾席了。」

「等等,妳不能走。」羅伊握住她的左肩,將她拉回自己身前,「妳以為我為甚麼要大費周章鍊一把弩?」

「您的意思是...?」

「這把弩,是要給妳的。射靶的任務必須由妳來執行,霍克愛准尉。」

不等莉莎反應過來,眾人已經因為武器的轉交而引起一片嘩然。阿姆斯壯驚訝地看著羅伊與莉莎,而羅伊則是看向舞台的古拉曼高聲問道:「如果我沒有解讀錯比賽規則的話,『這是一場鍊金術比賽』、『看誰鍊出的武器能更精準地射中靶心』,應該代表我只要負責鍊成武器,不一定要親自使用武器,對吧?」

「你說得對極了,焰之煉金術師。」古拉曼的笑容燦爛得刺眼,「讓老夫好好見識見識,你除了火焰以外的煉金術造詣吧。」

 

「少校,可是屬下並沒有受過用弩的訓練,恐怕無法勝任...」

「別擔心,與槍的用法幾乎相同,妳剛剛也看我用過了不是嗎?」

「......」莉莎還在猶豫,然而還不等她給予回應,羅伊突然就從背後扶住她的雙臂,「將弩弓托好。」

「...是。」他的碰觸是自然地過了頭了,令莉莎在一時之間作不出牴觸的反應,然而隨著羅伊繼續講解弩的用法,她在專心聽講之餘,發現自己對於他的環抱竟然始終感到安穩。

「來,」羅伊拿出新的弩箭替她放上矢道,「看著瞄準鏡,回想妳拿步槍的感覺。」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左手往前扶著她托住弩弓前端的左手,下巴抵著她的右肩,與她一同看著瞄準鏡。

「請問上方這塊突出來的是否......」莉莎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上司,本想詢問弓體上大致的構造與作用,卻沒有注意到羅伊將下巴抵在她的右肩,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個吐息。

她的唇就這麼碰在他的唇上。

他們甚至連表情都來不及變化,唯一改變的是羅伊原本輕扶著她拖住弩弓前端的左手的手掌倏地握緊,不到一秒的反應時間,莉莎便將頭轉了回去,將眼睛藏在瞄準鏡的後方。

羅伊則是回應了她的問題:「在妳扣下懸刀(扳機)之後,上方這塊突起的木塊會隨著下降,箭簇就會射出去。」

「屬下了解了。」

「保持姿勢,我放手了。」

「是。」

羅伊鬆開了她,微微向後退了半步,而後站定看著。少了男人緊握的力度,莉莎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手肘明顯地一輕。她瞪著瞄準鏡調整吐納,待心跳逐漸放緩,屏息的瞬間,雙唇相碰的觸感與認知慢半拍地在此時才恍然大悟般橫插進她的大腦,她的手細微一抖,扣下了懸刀。

 

「九環!」蕾貝卡透過麥克風傳送出來的嗓音有著顯而易見的得意與驚喜,「馬斯坦古少校目前總得分數11分,與阿姆斯壯少校僅三分之差,可說是急起直追!」

「等等--不公平!」觀眾們又再度鼓譟了起來,「如果比賽的主旨是比武器的精準度,那應該要統一使用武器的人!!」

「沒錯!兩個人的武器都應該交由鷹眼使用!!」

 

「在下拒絕!」不等古拉曼上台,阿姆斯壯已經大聲回拒:「在下的鍊金術與全身肌肉是連動的,必須自己一人完成比賽!」

「是嗎?」古拉曼搖著扇子,「可能會輸得很慘喔,這樣也沒關係嗎?」

「請恕下官冒昧,勝負尚未見分曉!」阿姆斯壯自信地握住拳頭,「在下有信心贏得這場比賽!」

 

「剛才稍微打偏了呢。」

她不願這麼想,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伊的話裡似乎還藏有提醒剛才那意外一吻的含意。

「是的。」而莉莎只是鎮定地接過羅伊遞來的弩箭安裝上矢道,「畢竟與槍的重量不同,屬下還在調整手感。」

見莉莎冷靜沉穩如昔,羅伊的笑容有些無奈,但他盡可能地不讓副官發現:「很好,我相信妳。」

 

那只是一個一秒不到的吻。

卻足以成為這眾目睽睽之下,最驚心動魄、諱莫如深的一幕。

 

「十環!!是十環!!」蕾貝卡興奮得幾乎拿不住望遠鏡,「馬斯坦古少校總得分為21分!」

現場又是一片驚呼與躁動,猶如羅馬競技場中屏息緊盯著駿馬奔騰的腳步,直到其中一方角鬥士負傷倒下,而另一方高舉雙手勝利繞場時所爆發出的轟動呼喊。尤其是馬斯坦古小隊激動地歡呼著,菲利幾乎要蹦出觀眾席。「普雷達...」哈博克也是一臉興奮的笑容,「雖然我現在超高興的,但為甚麼我的心中有那麼一點不爽呢...?」

「我也是...」普雷達因為興奮地呼喊過度而開始喘氣,「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呢...他們剛剛...果然是在放閃...」

「他們剛才靠得那麼近,」菲利推了下鏡框,「我還以為他們剛剛在接吻呢...」

「笨蛋,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接吻啊?」普雷達翻了個白眼,「馬斯坦古少校應該沒有誇張到這種地步吧?雖然我覺得在全司令部面前手把手教准尉射箭也足夠大膽了。都不怕有心人士亂講話嗎?」

「少校靠近准尉的時間那麼短,應該不至於會到產生謠言的地步吧?」法爾曼回應道,「至少,大家關注的點都是准尉射出的環數。實在是太厲害了。」

 

「嗯,說得也是。」菲利傻笑了一聲,「要是他們真的接吻了,准尉怎麼可能還射得出九環跟十環嘛。」

 

賽後,阿姆斯壯少校在司令部的某條走廊找到了馬斯坦古與霍克愛一行人,他主動上前與馬斯坦古握手,隨後也與霍克愛握了手。

各自寒暄祝賀完之後,阿姆斯壯少校站在原地看著馬斯坦古小隊一行人走遠,終於,身後忍不住蹦出了一片燦爛鮮紅的玫瑰,與他額前感動的光芒一起,閃閃發亮。

 

那令人心生澎湃的一幕,在下一定會替你們兩位好好保密的!

 

這就是鷹眼花邊事件簿裡,隱藏最深的真相。

開玩笑的。

 

 

感謝看畢全文。

琴影 2017.06.11 / happy royai's 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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