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你的女兒當笨蛋看了。
「這次的案件真的太誇張了,上校。」哈博克將文件打開遞到羅伊桌上,「可惡…我明明…還才剛去看過而已……而且,還是我傳達您的話給他的!」
「哈博克,冷靜一點。」羅伊快速地看了一遍文件,心臟突然狂跳了起來,然後又重看了一遍。
「跟你無關…哈博克。」羅伊強迫自己吐出一口氣。「是我…帶鋼仔去找他的。如果要說是誰來不及阻止悲劇發生,那我也有份。」
「上校…」
哈博克看著上校冷肅的表情,突然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似地,隨手拉了一個最近的辦公椅就在上校面前坐了下來。他的雙肩垂著,想要抽根菸,才發現香菸盒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他也懶得再走過去拿。
莉莎抱著文件走進來時,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椅失蹤了。她稍一環視,看到兩個沉默的男人面對面坐著,她疑惑的目光投向面著她的上校,而上校抬起臉來與她對視,難得沒有在第一時間先給她一個微笑。
中尉看到了上校脖頸與額角佈滿的青筋。
「這種人…還配做一個父親嗎?我…我去接鋼老大的時候,明明還看見鋼老大跟他的弟弟還和塔克家的女兒玩得那麼開心……」哈博克低頭,雙手撐著大腿,大力地吞吐著怒氣,「他的女兒,這麼天真、這麼喜歡她的爸爸...而她的爸爸,卻把自己的鍊金術強加在甚麼都不知道的女兒身上!!鍊金術師…鍊金術師…為了鍊金術,就可以隨便將家人拖下水嗎!這麼一來,他的女兒豈不是就要一輩子背負著她父親的鍊金術活下去,永遠無法恢復成原本的樣子,永遠得不到自由…」
「真是過分、太讓人不敢置信了…」案件內容菲利在一旁聽了七七八八,冷汗流了下來。他看向中尉:「真不敢相信會有這種父親。對吧?中尉?」
而莉莎則是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文件,像是正認真思考著甚麼、又或者只是在發呆。
「中尉?」菲利擔心地叫喚了一聲,今天發生這種案子已經夠毛的了,千萬不要又出甚麼差錯…「對了中尉,您怎麼一進門就一直站著?」
「喔。」莉莎終於回過神,「哈博克坐著呢。」
「好了,哈博克。」上校站了起來,「把椅子還給霍克愛中尉吧。我要去現場了。你去好好平復一下心情,菲利,給我看著他,記著,別讓他去練靶。」
「是!」
看到上校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莉莎也自覺地將東西稍作收拾,替上校拿來了軍大衣讓他穿上。
「中尉,妳也別去。」
「為甚麼?」
菲利也好奇地抬頭看向上校。
「中尉,那個女兒……聽說非常慘。」哈博克一手蓋住臉,「我現在還是想像不出,那該是個甚麼樣子。」
「別想了,哈博克。」菲利拍了拍他的肩,用眼神求救法爾曼,請他快弄個甚麼東西來。
「公務時間跟隨您外出,本來就是下官一直以來的工作。」莉莎的語氣裡帶著不解,「無論是怎樣的慘狀,下官都有義務跟著您。更何況,只是到現場勘查,並無任何危險。」
看著莉莎澄澈的雙眼,倒映出自己不小心洩漏出的一絲不忍,而她卻老是這麼無動於衷。他突然再也說不出拒絕莉莎同行的話。
「我泡了熱茶,上校跟中尉要喝了再走嗎?」法爾曼率先將其中一杯拿給哈博克,並吩咐菲利,「普雷達等等就回來了吧?記得也給他一杯。」
「不用了,走吧,中尉。」
「是。」
那該是個甚麼樣子?
老實說,在真的到現場看到之前,他們沒有人能提前想像出來,也或者下意識地拒絕想像。
修‧塔克與其女兒妮娜──或者該說是人與狗的合成獸,被命令坐在客廳的正中央,塔克原本低著頭正撫摸著他最傑出作品的棕色毛髮,聽到動靜,抬起眼來看過去。
莉莎突然就想到了還未就讀軍校前,她端著熱濃湯站在書房門口,她的父親也是這樣,從書桌凌亂的文獻前抬眼看向她。
她也還記得,她的父親是用怎樣的語氣詢問她,願不願意保護爸爸畢生的心血──如果要用文字概括的話,大概是禮貌而帶著虔誠。面對自己畢生的研究成果,他既是一位驕傲的發明者、也是一介科學家,那膜拜著大自然時發自內心的謙卑,使莉莎第一次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屬於「父親」的氣息。
那時的父親,是徹底的鍊金術師。
不過,是令她驕傲而尊敬的鍊金術師,也自始至終,是她的父親。
不一樣的。即使同樣自私,但愛與不愛,光從交付煉金術的作法上,就可以清楚分辨出來了。
不一樣的...所以,不用擔心下官,上校。
大致做完例行詢問,羅伊正急著想帶中尉離開這間令人作嘔的屋子,要往回走時,中尉卻走向與他相反的方向,蹲了下來,撫上妮娜的髮。
好溫暖…。
那頭直髮之下,是亞歷山大潔白溫熱的皮毛,動物特有的細微顫動完全貼伏在莉莎的手心裡,使莉莎的脈搏彷彿也跟著隱痛地顫抖。
「她很美吧。」塔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臉扯開一道微笑,他驕傲地低頭看著莉莎,「他們沒有人懂,我是多愛我的女兒…他們沒有人懂,每個人都只一個勁地指責我,卻沒有人敢靠近我的女兒、好好地看看她的美。中尉小姐…妳是第一個,得知一切後還敢碰我女兒的人…」他眼裡的滿足是那麼地真切與瘋狂,「妳能懂吧?這份愛。」
「你給我閉嘴!」羅伊終於忍不住,一個箭步走過來一拳就往他下巴揍了下去,在場的憲兵們都默默撇開頭裝作沒有看到,而莉莎則是婉拒了上校要將她拉走的體貼,直視著被揍倒在地的塔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知道嗎?你的女兒,永遠都不會恨你。」
妮娜離開了她的手心,哀傷地用鼻子輕碰著父親流血的嘴角,呼吸之間夾雜著狗兒的輕喘。
「但是你得了解,修‧塔克,你的女兒,是在知道了你對她做的一切之後,才選擇不恨你的。她都知道的,她知道,你都對她做了甚麼。」莉莎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你別以為,可以用愛或科學或藝術的名義,來掩蓋你骯髒的作為,你的女兒,是知道的,她知道她的父親,現在是一名被名利逼瘋了的罪犯,她知道。」
她凌厲地看著他抱著妮娜、已經扭曲的面容,語氣自始至尾沒有一絲加重。
「可惜,她既保護不了你的鍊金術,也救不了你;而你利用了她的單純與天真。愛?別說笑了。也別把你的女兒當笨蛋看了。」
她看著久久不發一語的塔克,眼神凌厲且平靜;而他卻自始至終看著她,一瞬也不敢移開。
最後,中尉終於轉頭看向他,將手放進他一直杵在一旁準備拉她起身的手心裡。
他馬上緊緊地握住她微涼的手,「中尉,妳還好嗎?」
「嗯,抱歉,上校。」她輕聲答道,面對著他時,她露出了疲累、但真實的笑意。「我蹲得有些腳麻了,能麻煩您拉下官一把嗎?」
*
終於離開了塔克家,外頭的雨未停,憲兵及時遞給上校與中尉一把軍用傘:「抱歉,這裡只夠給兩位一把…」
對於牽手的兩人,一把已經很足夠了吧?
「傘讓下官來撐吧。」
「不用,妳腳麻。」
「下官腳麻已經退了…」而且用手撐傘,跟腳有甚麼關係?「上校,您可以不用牽著下官的手了,下官已經可以自己走…」
「那怎麼行?要是像剛剛站起來時一樣差點跌倒怎麼辦?唉呀,還好當時我牽著妳…」才能讓妳跌到我的懷裡。
「會跌倒是因為腳麻。下官的腳麻真的已經好了,上校。」
「難保不會有下一次跌倒嘛。」
「……下官剛才離開您的懷抱時總覺得有點難掙脫,請告訴下官剛剛是錯覺。」
「哎呀。」
「上校…既然您這麼關心下官的腳,要不然這樣好了,牽手與撐傘…您選一個吧,下官不希望您太累。」
「喔,那就撐傘吧。」
賓果。莉莎暗自點了點頭,選擇撐傘是正確的,因為上校左手一直牽著她,導致撐傘的右手還得舉到左邊才可以連同她一起遮住,手一定酸了。
然而就在她正等著上校乖乖放開她的手並把傘拿到左手時…
傘依舊被他的右手艱難地舉著,左手則是改為攬住她的腰。
「靠近一點,中尉,這把傘太小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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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用等斯卡來,塔克就被佐莎秀恩愛給閃死了。(誤
期末考開始了,剛考完第一科,難得中間隔一個週末,想說晚餐時優待一下自己隨便挑集鋼鍊(FA)來看好了...好死不死挑到第四集。我這是怎麼了腦袋被期末考燒壞了嗎。
於是有了這個衍伸短篇。
(集名:鍊金術師的苦惱)
莉莎撫上妮娜的頭髮時,我眼眶瞬間溼了...最近一直被自己虐哭啊。
這麼黑暗的題材,剛好是在2016年最後一天發出!希望各位也能把不好的事情通通在2016結束前處理掉,好好地迎接嶄新的2017!!
感謝看畢全文。
琴影 2016.12.31 (S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