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曾經的黑暗中,妳是我璀璨閃爍的夜景,是我期待升起的朝陽。

 

 

00

 

滋......滋...滋......

『馬斯坦古小隊十四點二十五分於達佩車站收隊完畢,零死二傷,請安排救護車......』

滋......

『呼叫霍克愛上尉,重複一次,呼叫莉莎‧霍克愛上尉,謹傳馬斯坦古少將口信:三十分鐘之內於中央醫院與馬斯坦古小隊會合...』

 

 

「收到。」莉莎掛上電話,一雙鷹眼漠然而疲憊地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辦公室。

只有她被留了下來。

如果這場行動的結果不是送醫,她不知道還要被瞞多久。

她站在上司的辦公桌旁,看向他總是坐著的位子,眼神並沒有聚焦,彷彿在那個辦公椅上看見了即使處在滿天飛的公文爭鬥中,還總能抓到空隙抬頭帶笑地看她一眼的他;或者在她替他泡一杯咖啡的空檔裡,儘管視線黏在公文上,卻能讀秒似地,每次都精準地在她放下咖啡杯的下一秒握住她的手腕,而後滑至手心、滑進她指間的縫隙裡、輕輕交扣;向左一晃、鬆開。牽手的時間被細碎地安排在他們每個行雲流水的動作中,晃動的弧度甚至不會超過莉莎挺直的背脊。

在他們的職業操守與她的允諾範圍內,三秒的觸碰已經是恩許,也是能令彼此在陷入溫柔的瞬間依然在生死交關中保有自我的底限。

 

 

滋......滋...

『呼叫莉莎‧霍克愛上尉,謹傳普雷達中尉的口信:少將的傷很輕。再重複一次......』

「欸?啊、收到。」情報處的士兵露出了與在電線另一端的通訊兵一樣的驚恐表情,撥通馬斯坦古辦公室的電話時有些手軟,一邊拼命地在心中過濾著剛剛的口信:少將的傷很輕?這麼冒犯上司的言論真的沒問題嗎?

只是幸好,他並沒有轉述這句話的機會。

「報告,馬斯坦古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霍克愛上尉應該已經在前往中央醫院的路上。」

 

 

01

 

「霍克愛上尉!」菲利站在醫院門口行了一個軍禮,看著莉莎逐漸走近,藏在軍服下的襯衣背後被冷汗浸濕了一片。

「菲利准尉。」

莉莎同樣回了一個軍禮,看起來與平常並無兩樣,菲利偷偷在背後抹了一把手汗,他試圖想觀察她的表情有無異狀,卻奈何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尤其是剛剛又接到通訊,說上尉並沒有來得及收到普雷達的補充消息。

雖然...他曾經懷疑過一秒,那樣的補充只是火上澆油。

 

他終究只能在極度的壓抑中帶著她走到少將的病房,路程頗短,但被他的心理壓力給拉得老長,他總覺得應該說些甚麼,嘴裡囁囁嚅嚅地,一個話題一個話題地換,楞是找不到一個能夠在「故意讓霍克愛上尉掉隊」的前提下安全進行的話題。到了少將所在的樓層,菲利正等著帶她進病房之後就可以跟其他人一起暫時逃離這個地方,莉莎卻在此時開口了。

「甚麼傷?」

「呃,刀傷,加上吸進少量毒氣。」加起來還挺嚴重的,所以請上尉待會兒務必手下留情啊......

「傷者兩名,另一個人呢?」

「法爾曼少尉,被木棍打中腹部,輕微內出血,目前無大礙。」

「所以少將呢?」莉莎很輕易地抓到了菲利話中的漏洞:「目前有大礙?」

他被驚的差點被口水嗆到,深吸了一口氣:「......少將撐到上救護車之後才昏倒,醫生說少將很快就會醒來。」

終於走到了門口,他們兩人同時站定,一個是腳抖得根本不敢上前開門、而另一人,則是輕捏住指腹,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

 

病房裡很安靜,所以他們老早就聽到門外曾有過短暫的腳步與對話聲,普雷達與哈博克對視一眼,看向少將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都不禁屏息。最後是哈博克首先按捺不住,兩三步去開了房門,看到沉默的霍克愛上尉與一臉得救了的菲利。

他們最不忍看到她這樣的沉默,像是在說服著自己甚麼似地、又像在對自己催眠,雙眼睜著卻了無光彩。

有點像當年失明過的馬斯坦古。

「你們來了,進來吧。」

莉莎終於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羅伊,哈博克側身將她引了進去,本想召集普雷達與菲利一起離開,莉莎卻在此時坐到他床邊的椅子上冷聲開口:「都留下,我要事情經過。」

......主謀是少將啊!他們也是當下才知道的!

「上尉,」普雷達算是早早做好了心理建設,此刻也有點豁出去的意思:「行動開始的時候,我跟菲利都在聖尤區收集情報,哈博克在魯漢區,只有法爾曼跟您們在達佩區,可是法爾曼現在還在睡,所以......」

本來已經悄悄睜開眼睛準備講話的法爾曼立即又閉了回去。

「我知道,那個時候我還有參與行動。」莉莎最後幾個字咬得特別慢,「我要知道的,是之後的事情。我跟少將臨時被緊急召回中央司令部,留法爾曼收尾。之後呢?」

之後,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之後...我們就接到法爾曼的異狀通報,進行了第二次行動。等我跟菲利和哈博克趕到達佩與法爾曼會合的時候,法爾曼與少將已經與敵人戰到尾聲,法爾曼挨了一棍、少將在前方掩護法爾曼,我們從暗處支援,逆轉戰力;只是沒想到敵人在死前放了毒氣想要同歸於盡,幸好少將反應快,馬上做了逃生口,我們最先逃出來,少將殿後。」

「就是那個時候挨了刀?」莉莎輕聲問道,表情十分平靜,彷彿是在說:整個戰鬥過程的確都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是的,因為已經無可避免地吸到毒氣,所以被敵人在臨死前覷到機會......」

普雷達甚至為了討好此刻的她,差點脫口而出「由此可見,沒有上尉您在還真的不行呢,他的背後一點警覺性都沒有」,幸好他是屬於大腦動得比嘴快的人。

 

莉莎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們。像是獲得特赦,普雷達三人安靜快速地離開了病房,法爾曼裝睡到差點忘了呼吸,並且在心中痛罵那三人的無情無義。

「法爾曼少尉,放心休息吧,我坐在這裡等少將醒來,不會吵你的。」莉莎講得輕且緩,並沒有看向法爾曼,只盯著還在睡的他。

「是......」

她沒有再關注法爾曼,而是靜靜地拼湊整件事情的原貌。

當時行動基本上已經結束,敵人全數殲滅,只剩下一些情報的尾巴沒有收全,再加上大總統突然密召他們兩人回司令部,於是他們就放心地把收尾交給法爾曼。回到司令部後,大總統委派她變裝到聖誕節酒吧保護接手夫人的情報,並把少將留在司令部處理突發事件;待她回到了司令部,打開大總統辦公室的門時與馬斯坦古少將撞上,她記得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她還來不及問,大總統的聲音就先傳來:「霍克愛上尉,進來匯報。馬斯坦古少將,請記住,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辦好這件事。」

她理所當然地解讀成:突發事件發酵,大總統全權交給少將處理。而她眼前的工作,是盡責地將聖誕節夫人得來的緊急加密情報完整地匯報給大總統。

工作完成後,她理所當然詢問了馬斯坦古少將前往的地點,大總統卻搖了搖頭,將桌上的一疊公文遞給她,要她在馬斯坦古少將出外勤的這段時間將他落下的進度給補回來。

雖然有一瞬的疑惑,但也無不合理。只是她莫名想起了少將出門前肅穆著急的臉、以及在看到她時來不及掩飾的錯愕,像是......

如今想來,他大概是處理完突發狀況後收到了法爾曼的異狀通報,臨時聯合了大總統將她留在司令部,並想趕在她回來之前先行離開,卻不料會在門口碰上。

她就這麼不知情地完成了那些公文、不知情地回了家,隔天一早到了軍部,在寂靜空曠的辦公室中確認了心中梗著的異樣感,卻被下令暫時不能靠近情報處與通訊房,辦公室的通訊器也被收起來了。

直到她接到情報處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到醫院會合。

 

 

02

 

在他睜眼的那一刻,莉莎便冷著聲音質問:「為甚麼要留下我?」

羅伊才慢慢地看清她的臉,就被她一句話瞬間拉回現實。為甚麼要留下我?多麼心痛的指控,她甚至沒有用敬語,此刻,她是作為「莉莎‧霍克愛」這個身分問他這個問題。他要怎麼向她解釋,在接到異狀通報的時候他了解了現場大致的情況,敵方事先聯絡的第二批兵力在他們全軍覆沒後才姍姍來遲,並且要搶回情報;他原本要請大總統傳話給莉莎隨後跟上,卻在欲開口的那一瞬間涼了整顆心臟,那股極度不安的預感,就像當年莉莎在高塔上被庫拉多尼襲擊時他大腦裡不斷被放大的染血的電話亭,當下就改了口,請大總統無論如何絆住莉莎。

就像當年,他被莉莎破口大罵,卻一句話也頂不回去;現在也是,他心中亦只有滿滿的慶幸,即便依舊無法解釋他的預感從何而來。

「我只是做了一個指揮官該做的判斷,在行動的異變與大總統的指令中間做出權衡。」他的聲線雖然虛弱,但依舊沉穩。「妳當時尚未完成大總統下達的命令。」

她已經氣到不想跟他爭執漏洞與細節。「那為甚麼不讓我知道行動有異變?」

「因為不需要。」

「不需要...」她懷疑她的心還可以再更痛些,「那你現在為甚麼會這麼狼狽地躺在病床上?」

「我不這麼做,現在就是妳滿身是血躺在我旁邊。沒有必要增加無謂的傷亡。」他的目光直接而銳利地刺向她:「不要質疑上司的決定,霍克愛上尉。」

比起他此刻加重的語氣,她的質問甚至弱了一截。

她突然就想到了約定之日時,羅伊確認了恩維就是殺害休斯准將的仇人,他也是毫不猶豫地命令她留在原地,隻身追去。

現在則是第二次了,他總是在她一不注意的時候就徒自走往她看不到的地方。

不管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保護她,她都因此被命令離開了他的背後。

 

他看了一會兒她失神的臉,嘆了一口氣:「上尉,把手給我。」

他等著,是因為他現在還無法大幅度地動作。而她卻安安靜靜地坐著,彷若沒聽到似地。

他終於心疼而帶著一絲撒嬌地低聲喊道:「莉莎......」

而她卻只是等到普雷達三人從司令部交差回來後,便立即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惹她生氣了吧?」

普雷達沒好氣地坐到莉莎原本坐著的位子上,無言地看著羅伊:「幹嘛瞞她?這跟排擠有什麼兩樣?我們到達佩跟您們會合的時候您說『不要通報上尉』,我當下還以為我累傻了。」

「重點是......居然在昏倒前下了要上尉在30分鐘內到醫院會合的指令......」菲利雙手抱著手臂,全身竄過一股惡寒,「您這是存心要氣死上尉嗎?」

「......」羅伊想要用手遮住眼,卻想到現在的自己根本還無法動彈,就像剛才,她白著一張臉,他幾乎都能聽見她內心的哭訴,卻攔不了她的離開。「我無法去找她負荊請罪,就只好請她過來了......」

他從吸入毒氣到昏倒前一刻,都以為她在得知真相後會像當年一樣,插著腰大罵他笨蛋,卻不料她那麼平靜、那麼哀傷地質問他,看起來比他這個病人還要脆弱。

好像,只是想要確認一些事情,只是想要一個答案。這樣的她令他不安。

「您這哪是負荊請罪?」法爾曼憋了好長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您剛剛不是把她罵走了嗎?」

「閉嘴休息,法爾曼。」

四人組默契地同時翻了一個白眼,不一會兒,無傷無痛的三人都拋棄了馬斯坦古,轉而湊到法爾曼的床邊,追問剛才的細節。

 

 

一直到第三天,莉莎都沒有到醫院看他。

羅伊躺在病床上無奈地沉默著,他看著自己已經可以活動的雙手,偶爾房門被打開,都是護士走了進來。他早就知道莉莎生氣了,大概會氣一段時間,但直到確定了她真的沒有要照顧自己的意思時,又是另一種打擊。

連司令部的工作進度,莉莎都不願意親自前來匯報,而是拜託普雷達他們。

 

「這不是霍克愛上尉嗎。」

莉莎的腳步頓住,原地轉身行了一個軍禮:「大總統閣下。」

古拉曼抬了一下手,就慢慢地往前走。莉莎知道他是有話要講,便沉默地走在他的身後。

「聽說馬斯坦古少將受了刀傷,還吸了毒氣?」

「是的。」

「嚴重嗎?」

「是。」莉莎的聲線平淡,令走在前頭的古拉曼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還聽說......妳這幾天,都未曾到醫院去看他?」

「是。」莉莎並不意外他會知道,她有些賭氣地腹誹,就那兩人勾結的程度來看,就算此刻大總統說出是馬斯坦古讓他來做說客的,她都不會覺得奇怪。「少將負傷請假,司令部的工作堆積如山,下官認為,盡力替少將處理下官所能過目的公文,掌控住工作量,讓少將回來工作時不至於被堆積了好幾天的進度又再度壓垮,是身為副官應該做的工作。」

「妳的確是十分盡責的副官......那天晚上,我差點就要瞞不住妳。」古拉曼呵呵笑著,而莉莎未答。他想到馬斯坦古在接到通報之後突然改變主意,懇求他不要讓莉莎知道行動有異變,他心驚地答應了下來,馬斯坦古當時的表情,彷彿是已經看到了滿身是血的莉莎躺在他的腳邊。而莉莎呢?處理完他臨時加派的公文之後,已經是後半夜,但她卻沒有一絲倦意,直挺挺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理所當然地詢問:「請問下官可以知道馬斯坦古少將前往的地點了嗎?」

他只好以機密行動堵住莉莎的嘴,並告訴她,她無權過問,馬斯坦古也不會有危險,讓她安心回家,隔天準時上班。

想到這,他終於露出了狐狸笑容,轉身問她:「霍克愛上尉,既然妳這麼生馬斯坦古少將的氣,要不要乾脆再讓他更著急一些?」

「下官沒有生少將的氣......」

「不用多說。」他笑得更歡,「妳不只生他的氣,也氣我陪他瞞妳,對吧?」

「下官不敢。」

「哈哈哈哈,去放個假,到處走走吧!」古拉曼毫不在意,「不用擔心工作,我會分派給別的小隊。」

 

 

03

 

「今天司令部還好吧?」羅伊問普雷達,「工作應付得過來嗎?」

「還行......少將,呃,霍克愛上尉沒來?」普雷達四處看了看,病房裡依舊沒有任何女性駐留的痕跡。

「...你是來挖苦我的嗎?」羅伊不悅地瞪著他:「你不是知道霍克愛上尉一直在生我的氣,連工作匯報都叫你代替嗎?」

「不,不是這樣的。」普雷達坐了下來,「霍克愛上尉請假了,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她。我們都以為她終於要請假來照顧您了。」

他的不安感終於達到最高點。

「我現在就出院。」

「不行啦!喂、您的身體...」

「毒早就排完了,」羅伊拿過襯衫就開始換,「你去幫我辦出院。」

「毒排完了,還有刀傷啊!」

「我有刀傷經驗,這次還比較輕微,沒問題。」

「這哪是經驗不經驗的問題啊...喂,您不怕霍克愛上尉更生氣啊?」

「她早就生氣了。」羅伊將東西都塞到一個小行李袋裡,他不敢說的是,她或許在那天就已經決定不要他了。

 

她恐怕已經決定收回,他們之間僅存三秒的溫存。

 

那天羅伊出院後,先是到了莉莎家,屋裡沒人,他在她的房間裡繞一圈,發現衣櫃裡的衣服少了三分之一,連黑色疾風號都不在了。

親切致電總統府,管家一聽是羅伊‧馬斯坦古來電,馬上恭恭敬敬說明大總統外出尚未回府,當然,也沒有任何女性來訪,像是念稿似地。

他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撥通了夫人酒吧的電話,果不其然被狠狠嘲笑了一番,並且一無所獲。

懷抱著最後的希望,他回了自己家,一邊開燈一邊探查,結論是莉莎從他住院之後就沒有來過他家,因為家具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當然,更不可能乖乖地在他家等他。

 

看來,她會請一個長假......而且一定跟大總統脫離不了干係!

 

「連張字條都不留給我......」羅伊頹然地坐下,這才感覺到背部未痊癒的刀傷細細密密地刺痛了起來。「...我自己要怎麼換藥啊。」

 

 

「恭喜出院...馬斯坦古少將。」隔日一早,古拉曼舒舒服服地半癱在辦公椅上,愉快地欣賞男人黑著的一張臉:「你真的痊癒了嗎?」

「謝謝您的關心,大總統閣下。下官已經大致恢復,想早日回來工作。」

「那真是太好了,少將,中央真是多虧有你了。」

「下官不敢當。」計算著寒暄也該結束了,羅伊順著話題問道:「今日下官前來,主要是想確認霍克愛上尉的請假事宜。下官並沒有收到她的假單,再加上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沒有副官在側,工作上的效率勢必會降低。」

「喔,她的假單是我親自批的。」古拉曼打開扇子,滿不在乎地回應。「你負傷請假的這段時間,霍克愛上尉可是天天超時工作了,休息一下也是應該的。」

知道你少得可憐的人性都用在外孫女身上了!

羅伊逼自己忍耐,「您說得對,那下官想請問,霍克愛上尉的假期有多久?」

「喔,我當時直接簽名了,沒看清。」

「......那請問請假理由呢?有沒有說她大概會到哪些地方?」

「這個,你就要自己問上尉了。」古拉曼露齒一笑:「如果她願意告訴你的話。」

......兩人但凡得不到彼此的消息,倒是都和這隻老狐狸脫離不了關係啊!

「......下官知道了,打擾大總統辦公十分抱歉,下官先行告退。」羅伊在轉身的瞬間整張臉都臭了下來,剛好蕾貝卡抱著公文進門,撞見了他恢復正常表情的前一秒,十分大方地笑了出來:「不知道莉莎會帶甚麼土產回來給我呢?」

 

他十分慶幸現在自己沒有戴著發火布手套。

 

-

兩天後的午休時間,馬斯坦古辦公室終於接到了莉莎的電話。

 

「啊...是、是霍克愛上尉!」菲利是最早吃完午餐回到辦公室的,正好少將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您到底去了哪裡?我們都很擔心啊!」

『我不是有按照程序請假嗎?』莉莎原本就平靜的聲線透過話筒傳來,顯得更淡漠了幾分。『這幾天司令部還好嗎?』

「呃...工作上還好,感覺上面派下來的工作量有明顯減少。不過,因為您不在,所以大家都沒什麼精神...」他說的是實話,馬斯坦古少將一連兩天都是低氣壓,沒有人活潑得起來。

『我只是出去走走。不用擔心。』

「對了,您應該是要找馬斯坦古少將吧,他應該快回來...」

『我不是要找他。』她否定得又快又有力,下一秒,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壓低了嗓子:『等等,少將出院了!?』

「上尉,等等,少將回來了,」菲利摀著話筒朝門口喊道:「馬斯坦古少將!快!上尉的電話!」

『等等、我不是......』

還來不及阻止,電話那端已經傳來了那男人略帶焦急的聲音:「霍克愛上尉!」

『......』她原本只是想讓小隊裡的某人替她傳話給大總統,卻不料羅伊會提前出院。

「霍克愛上尉,妳到底去了哪裡?為甚麼現在才打電話?」

『您怎麼出院了?』

「我不想待在醫院。」儘管之前有多氣她的不告而別,都在聽到她聲音的這一刻丟掉了脾氣與尊嚴,滿腦子只剩下如何能讓她快點回來:「妳都不來醫院看我,一個人太寂寞了,我待不下去。」

已經開始工作實則高度專注地偷聽著上司講話內容的四人組,都被他疑似撒嬌的語氣給抖落了一層雞皮疙瘩,尤其是與他同一間病房的法爾曼,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您在說甚麼傻話?』她淡漠地回道:『少將,不好意思,請把話筒給菲利准尉,下官並不是要找您。』

被她的冷漠態度刺傷,羅伊微乎其微地瑟縮了一下,又馬上穩住自己的聲音,「跟我講也一樣。」

『小事而已,不想勞煩少將。』

「既然只是小事,那就更沒問題了,交給我吧。」羅伊無賴地回道。

『......』莉莎沉吟了一會兒,『那麼,勞煩您替下官轉達給大總統:謝謝您的准假,下官找到老朋友了。』

「老朋友?上尉,妳到底去了哪裡?」

『請這樣轉達給閣下就好。』

「我知道,我現在是在問......是我在問妳,妳到底甚麼時候要回來?」

我很想妳,莉莎。不過礙於這是軍用電話,羅伊無法說得太直接。

對了,軍用......特地在上班時間打到軍部找大總統道謝,而不是晚上的時候直接打家用電話?而且,居然還要透過別人傳話?

 

聽出羅伊的焦慮,以及稍微想像了一下他尚未痊癒就逞強出院工作,那副忍著傷痛的倔樣子,大概是因為聽聞她突然請假,才會匆忙出院。雖然還在生氣,但莉莎不能否認,她確實是有些心疼。

羅伊大概猜出莉莎這通電話不單純,應該要快點將話傳給大總統,再加上電話另一端已經沉默了一段時間,他正要放棄,就聽到話筒那頭傳來她不情不願的聲音:『下官...乾脆也去四處旅行算了。』

接著便是「喀」一聲,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怎麼樣?上尉有說她去哪了嗎?」

羅伊看著話筒愣神了好一會兒,而後露出了這兩天以來第一個燦爛笑容,邊將電話掛上。「她在東部,利賽布爾!」

 

 

 

04

 

時間回到兩天前。

 

「請問......妳是霍克愛上尉嗎?」

「嗯?」原本沒有打算回應,但因為是熟悉的聲音,莉莎還是轉身看向來人,驚訝地笑了:「愛德華!」

「真的是妳!」愛德華比她更驚訝,他抓了抓後腦,「真是稀客,怎麼會來這裡?」

「休假中。」莉莎指了指自己的便服,她將淺藍色寬帽拿了起來,「所以不用喊我軍階。」

「喔,霍克愛小姐。」他叫了一聲,怪不自在地聳肩,「很不習慣這樣叫呢。」

「是嗎?」莉莎將其中一本書塞回櫃子裡,便跟著愛德華一起走向櫃台,安靜地等他辦理完借書,再一起走出去。

櫃台的圖書館員多看了莉莎一眼,莉莎禮貌地向她笑著點頭。愛德華看在眼裡也沒有多在意,這裡本來就是人口少的小鄉鎮,偶爾來一位生面孔很容易就會引起關注。

而莉莎落後了愛德華一步,把書放在櫃台上,轉身就走。

「這裡還有你沒看過的書嗎?」莉莎看著愛德華手上提著的三本精裝書,「你家鄉的,而且規模又小。」

「當然,這不是我要看的。」他揚了揚手上的書,「家裡的小夥子好像對廚房很有興趣,溫莉要我借幾本食譜回去。拜託,給那麼小的孩子看食譜?」

「說不定就真的看得懂喔。」莉莎溫聲道:「如果是有興趣的事物,用盡一切辦法也會把它弄懂呢。」

「對了,霍克愛上......小姐...呃...」

「算了,沒關係。」莉莎看他一副不自在的臉,一邊把帽子戴起來,一邊釋然地說:「用你習慣的叫法吧,不過我現在在休假,別太高調。」

他了解她的意思,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突然聽到有人喊軍階,無論如何都會引起關注。「知道了。我剛剛是想說,要不要來我們家吃個飯?溫莉也很想見妳。然後,」他左右看了看,「妳一個人休假?」

「是啊。」莉莎回應道:「很奇怪嗎?」

「嗯...也不是奇怪,就是......」

「愛德華,謝謝你的好意,我就先不去了。」莉莎打斷他的話,轉頭微笑看他,「回去之前如果有機會,我再親自去拜訪,幫我跟溫莉還有孩子們問聲好。」

 

說完,她就壓著帽子往另一個路口走了。愛德華站在原地搔了搔頭,「根本一點都沒有休假的氣氛嘛...算了。」

 

「咦,這是甚麼書?」圖書館員拿起櫃檯上的書,她記得是剛剛那位小姐隨手放在櫃檯的,原本以為是懶得放回原位才會放在這裡,但她左翻右看,就是找不到圖書館條碼。「這是......」

她打開了第一頁,一張紙片飄了下來。上面寫著「給 達努‧溫拿」,以及一串號碼、一行地址。從小單純平安成長的圖書館員小姐,此時捏著紙片有些興奮地微微紅了臉。溫拿也是圖書館員之一,她小心翼翼地將紙片夾回書裡,又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位小姐的特徵,挺了挺胸,用自認最自然的腳步走到了溫拿負責的書架區域,在窗邊第二排找到了他。

「溫拿先生,」館員小姐壓低了聲音,將書遞給了他:「剛才一位漂亮的金髮小姐放的,可是她應該是放錯了,這本書並沒有列在本館,大概是私人讀物。」

溫拿接過書,自然而然地翻開第一頁,發現了字條,有些訝異地睜大眼。

「這可是直接指名要你送去喔......」館員小姐促狹地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加油!」說完之後俏皮地眨了眨眼,便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溫拿將紙片塞進口袋裡,看著遠去的同事微微失笑。她這是誤會大了。不過......漂亮的金髮小姐?不,軍部的金髮女軍人很多,不一定就是她。也不太可能。

他熟練地解開字條上的暗號,得出了五串數字,並且在圖書館裡的資料室裡找到了古拉曼指名要的五份資料。

達努‧溫拿是古拉曼在東方司令部就職時的心腹,古拉曼當上大總統之後,將幾份機密文件分散在各處,其中一處就是東部的利賽布爾圖書館;他拜託因傷退役的溫拿好好替他保管這些資料,是以,溫拿才會去當圖書館員。

「抱歉,我今天要早退。」他走向櫃檯,笑著對剛才的那位館員小姐說:「我會加油的。」

「嗯嗯!結果怎樣要跟我說唷!」她開心地對他擠眉弄眼,「放心,我們罩著,你快去吧!」

 

順著地址,溫拿找到了一間小旅店,當他站在櫃檯正要詢問是否有一位漂亮的金髮女性入住時,莉莎正好走了過來,與他打了照面。

不會吧,真的是她...大總統居然讓疼在心尖上的外孫女出這種差!?

溫拿驚訝地差點就拿不住裝著文件的袋子,趁他還沒有做出甚麼反應之前,莉莎就先開口:「走吧,我等你很久了。」

於是兩人就在她訂下的房間裡用最快的速度將文件確認並且騰了另一份備用,當溫拿問起為甚麼還要再抄一份時,莉莎只是冷淡答:這陣子中央不安寧,閣下吩咐必須有萬全的準備。

從那天晚上,她和羅伊被緊急召回中央司令部開始,就出現了各種突發狀況,來自國議會的眼線回覆,已經有幾位高層開始不甘寂寞地結黨營私,古拉曼稱其中的頭頭為「我親愛的可憐的小殘鼠」。當羅伊正暗自腹誹著老狐狸明明笑得嘴角幾乎要裂開鬍子卻還紋絲不動時,一旁的莉莎冷淡地半舉著手提議:「謀反方的代號是否可以再取得簡短些?」

「好吧,老鼠。」

站在古拉曼身旁的蕾貝卡終於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

古拉曼在中央能夠完全信得過的也不過幾個,包括羅伊、莉莎、蕾貝卡、聖誕節夫人,不超過十人。所以一旦出現了重大軍情,必須步步為營的時候,這幾個人就會特別辛苦。

等全部騰完之後,已經是隔天早上。莉莎讓溫拿把原資料藏起來,另外拿了一份假的替代品讓他將條碼換過去,放回圖書館的資料庫。「對了,這是閣下託我給你的。」莉莎將一封厚厚的信封遞給他,「閣下至今都很關心你的復原狀況。」

溫拿下意識地就拒收,而早就知道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莉莎只是淡道:「你要拒絕的話就自己去找他吧。我只是聽命行事。」

「......我了解了,請替我謝謝閣下。」溫拿感激地將信封揣進懷裡,「對了,這麼重的資料,您要一個人帶回去嗎?」

「會有人來接手。」莉莎簡單地回應,「感謝你的協助,辛苦你了,快回去吧。」

「是。」溫拿向她行了一個標準軍禮,莉莎也回禮,兩人就此別過。

 

接下來,就是那通午休的通話。

古拉曼確實收到莉莎的傳話之後,便派出另一人到利賽布爾接手莉莎騰寫的資料--早些時候莉莎的請假已經受到關注,尤其是欲謀反的那位「老鼠」,可能已經猜到霍克愛上尉的休假與古拉曼有關。於是古拉曼乾脆將計就計,讓老鼠將關注點放在霍克愛上尉的動線上,他延長她的假期,令她繼續待在利賽布爾,再由另一個人將資料帶回來,殺鼠窩一個措手不及。

第三天凌晨,將資料脫手後,莉莎的休假總算才正式開始。

 

 

05

 

回到旅店睡回籠覺,莉莎將臉埋進潔白的枕頭裡,這裡就連被單都曬出了淡淡的青草香,睡起來十分舒適。任務完成使她的全身終於得到真正的放鬆,入睡前,她想到了之前打回司令部的那通電話,她終究還是對羅伊心軟,給了他暗示,讓他放心。

嘆了一口氣,她抱著棉被轉過身子,現在想到當時那場她「沒有趕上」的行動異變時,心痛的感覺已經變淡了。她知道她跟羅伊跨越了那層關係之後,羅伊遲早會愈來愈捨不得她到前線,這份疼惜並不是約法三章就能控制的,她懂羅伊的想法,但要讓她看到他因此失去後盾而負傷,她絕對不能接受。

她想起大總統要她去好好放個假的那天,她拿著假單到大總統辦公室,古拉曼淨空了所有人,一邊簽名一邊對她說:「最危險的情況,就是讓一段關係懸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沒有一個標準可以遵守。這種狀況下的你們,永遠都不知道對方會突然做出甚麼決定。」

他神色、語氣如常,抬頭看她:「妳就沒有考慮過,退役跟他結婚嗎?」如果不能永遠保持上司與下屬的界線,那就乾淨俐落地結束掉這層關係,進入另一種更明確的身份。

莉莎聞言僵住,古拉曼看著她漸漸褪去血色的臉,有些心痛。「我看錯了嗎?其實妳不願意跟他結婚?」

「不......他不會向我求婚。」莉莎的每個字都咬得極清晰,她蒼白著一張臉,眼裡卻是狠戾的決絕,「而我也不會嫁給他,我們不會結婚。

 

 

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在經歷過他的受傷之後,一切都變得難受了起來。

彷彿,這樣的默契,並不足以支撐起他們想要達成的理想與個人幸福取捨的平衡。

莉莎翻了個身,眨掉眼角的濕潤,抱緊棉被睡了過去。

 

 

如莉莎所說,中央這幾天不太安寧。不管走進哪間餐廳或商店,裡頭都難得一致地轉到「無聊的」中央首都電台,政變在莉莎脫手資料的第二天爆發,所有人皆高度關注著政府的動態;反而是被賦予了任務而出走中央的莉莎,倒像是個局外人一般,在旅店補完眠後就跑去參加利賽布爾的綿羊節慶典,跟羊玩、喝羊奶、吃羊肉、買羊毛衣,兩天下來搞得全身羊味。

第五天一早,莉莎就如休假的這四天以來一樣,先到街上買了一份報紙,在雜亂的刊登啟事裡找到小小的“For Elizabeth (給伊莉莎白)”一欄。今天的內容是:「好想念妳。羊奶好喝嗎?我想要有著華麗珠寶裝飾的厚羊毛衣。」

意思是老鼠已徹底落入陷阱,她可以買個土產,準備啟程回中央了。而且,莉莎有些無奈地猜想,今天的啟事內容大概是蕾貝卡提供給大總統的靈感。

「妳想要甚麼我還會不知道嗎?真是的,早就買好妳的份了。」莉莎想著好友一副得逞的笑臉,自己也跟著笑了出來。她將整份報紙大致閱覽完後,隨手收在早餐店的桌子上,供下一位客人閱讀。今天就是待在利賽布爾的最後一天了,她決定履行約定,去愛德華家吃一頓飯。

『您好,這裡是艾力克家。』

「打擾了,我是霍克愛。」莉莎在路邊隨意挑了一個公共電話亭,聽到另一頭稚嫩可愛的聲音,她下意識將聲音放軟:「可以請妳的爸爸或媽媽來聽電話嗎?」

過一會兒,就聽到電話換人接聽的聲音。

『我是愛德華‧艾力克,是霍克愛上尉嗎?』

「是的,這兩天就要回中央了,今天方便到你家叨擾嗎?」

『真是巧!妳......』聲音突然斷掉,莉莎狐疑地將話筒拿下來看了看,又放回耳邊,那頭依稀傳來一點被刻意壓低的怒喝,大概是被孩子纏住了。『啊、抱歉。當然...方便...』

「怎麼了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沒關係的。」她確定愛德華的聲音是從牙縫擠出來的,大概是被孩子鬧得有些力不從心。不過,他們家的孩子玩鬧時都不會發出聲音嗎?

真是特別的孩子。

『方便方便。妳大概甚麼時候能來呢?』

「午餐時間...」莉莎從電話亭望到街上不遠處的公共時鐘,「十二點之前能到吧。」

 

 

真、是、特、別、的、孩、子。

 

關於愛德華在電話中的停頓,莉莎其實想了不只一種可能性,但她怎麼樣都沒有想到--被兩個可愛的孩子迎接進門後、飯菜香撲鼻而來,她先是在玄關與看起來異常興奮的溫莉互相擁抱,往裡走,就看到一臉尷尬的愛德華,以及,愜意地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的羅伊‧馬斯坦古。

電話中之所以會停頓,就是因為愛德華差點脫口說出「真是巧!妳與少將都來了!」,被羅伊在千鈞一髮之際攔截,以避免她臨時改變心意!

「嗨,上尉,好久不見啦!」

「......好久不見,少將。」莉莎本能地選了離羅伊最遠的位置入坐,卻馬上被艾力克家的女兒抗議:「莉莎阿姨...這是莎拉的位置...」

「莎拉!」愛德華緊張地將女兒抱起來,「沒關係,來坐爸爸旁邊吧!」

「不行,愛德,把莎拉放下。」溫莉厲聲阻止,回頭笑著跟莉莎說:「莉莎小姐...不好意思,妳就坐那吧?」

莉莎順著溫莉的手指頭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臉燦笑的羅伊,正殷勤地用雙手強調著身旁的空位。

「喂、溫莉,妳不要亂搞.......唔!」

「上尉,來坐這邊吧,惹哭孩子就麻煩了。」無視掉被扳手攻擊的愛德,羅伊再接再厲地說服。

「當然。」莉莎本就無意將場面搞僵,她從善如流地坐到羅伊身旁,「少將,是大總統告訴您下官在這裡的嗎?」

「當然不是。」羅伊一臉無辜,「不是妳在電話中告訴我的嗎?妳忘了?」

他果然聽出來了。莉莎暗自嘆了一口氣,也有點鄙視當時心軟的自己。「您怎麼有空來?」

「我來接妳回去啊。」

「您怎麼知道下官會來艾力克家?」

「因為我們之間很有默契嘛!」

「霍克愛上尉......」終於聽不下去的愛德,冒著再次被妻子扳手攻擊的風險開口:「其實在妳打電話來之前,無能少將本來要出去找妳了,他只是先來這裡打個招呼順便打探妳的消息...唔!」

總之這頓飯吃得非常開心。

 

離開艾力克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臨走前,羅伊拍了下愛德華的手臂,說了一句「欠你一個人情,下次還。」就與莉莎離開了。

「......我才不想要發生甚麼要讓你還我人情的事呢,無能。」

「真希望他們快點和好。」溫莉也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們,真是不習慣。」

 

「謝謝您這幾天的照顧。我要退房。」莉莎將鑰匙放在櫃檯上,收銀的老人收過鑰匙,看了一眼幫莉莎拿著行李的馬斯坦古,突然就笑著問:「原來這位才是您的男朋友啊?我以為是我們鎮上的溫拿。」

莉莎頓了頓,才知道原來之前溫拿來找自己的時候就被誤會了,隨即回應道:「我是溫拿先生的老同事。這位也是我的同事。」羅伊也笑著接話:「您誤會了老先生,霍克愛小姐是來出差的。」

「是嗎是嗎。歡迎再來玩啊,霍克愛小姐,還有......這位同事先生。」

 

「這個小鎮很有凝聚力呢。」羅伊走在一旁試圖搭話,「他們似乎有些防備都市來的人,怕鎮上的人被騙了。」

「是啊。」

「溫拿......」

「我請他進到我訂的房間,過了一夜。」

「......妳講話省略掉太多訊息了,上尉。妳根本是存心要讓我誤會吧?」羅伊嘆了一聲,「我只是覺得溫拿這個名字很耳熟而已。還有,妳這趟『休假』,就是被派來拿大總統藏起來的籌碼吧?『老鼠』輸得很慘。」

「您到底是來做甚麼的?」剛剛在艾力克家她不好追根究柢,「大總統准了您的假嗎?」

「喔,我有給他假單,」半夜放的,「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簽名就是了。」

「您這麼做會影響考核的。」

看著雖然還沒氣消,但已經下意識句句為他著想的副官,羅伊無奈地笑了:「莉莎,我是來負荊請罪的。」

 

-

「不知道少將能不能順利把上尉帶回來呢?」菲利將公文收攏,與普雷達的疊在一起。

「上尉當然會回來,重點是希望他們可以和好如初。」普雷達抓了抓頭髮,「唉,我可不想再回到幾年前剛進馬斯坦古小隊時那樣,天天在尷尬的氣氛下工作。」

 

-

羅伊買的是包廂票,他向推推車的服務員要了兩罐咖啡,付了錢,將拉門關上。

莉莎接過咖啡,將窗戶往上推了點,火車窟窿窟窿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伴隨著晚風息息,總算稍微吹散令人難受的沉默。

 

「大總統不放心妳。」他醞釀了很久,才開口。「所以他老人家還是忍不住問我了。他說...妳說,我們不會結婚。」

莉莎將視線從窗外放回羅伊的臉上,不語。

而羅伊則是看著窗外沒有甚麼太明顯的表情,淡淡的,與他此刻的內心一樣平靜。「...我們並沒有討論過這件事,莉莎。」

「是啊,對不起。」莉莎這次很快就回應了。是該說一聲對不起,作為他的戀人,她知道擅自決定這種事對他十分不公平。

整排整排的樹木快速地往後退,一會兒後,火車進入了山洞,再出來時,已經沒有樹木的遮擋,可以看到遠方城市一整片的夜景,像一條閃閃發光的亮帶,也像在夕陽照映下的萊茵河,波光粼粼。

 

「莉莎,妳還記得,幾年前約定之日戰後,我曾經短暫失明的事情嗎?」

「記得。當然。」

「莉莎,」羅伊看著外面閃爍的夜景,微微地笑了。莉莎專注地看著他,此時也不禁分神地想:她是真的很喜歡羅伊喚她「莉莎」時,那珍惜、愛憐的咬字,以及發自靈魂深處的沉沉的笑意,彷彿一股源源不絕的暖流灌注到她的心裡。

「妳或許不知道......不,我大概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我失明的時候,都在想些甚麼。」

「想未來能做的事,不是嗎?」

「當然。」羅伊答道:「我是指,我害怕的事情。莉莎,看看窗外,有看到遠方那片發光的地方嗎?」

「是的,那應該是不遠的小鎮的燈火。」她只看了一眼,復又看回羅伊。

「我失明的時候,因為腦海裡一直不斷地想著各種事情,所以其實我的眼前...應該說我的大腦的畫面,就像是那片燈火一樣,閃爍著、七彩斑斕。」

「是嗎...」她無法體會,「不是全然的黑暗嗎?」

「是,是黑暗,莉莎,其實我剛失明的時候真的非常害怕,我無法相信,多年來的步步為營會毀在那毫無邏輯可言的真理面前。但是,那只是一開始的想法。」

「一開始?」

「對,一開始而已。因為之後我很快就知道,沒有人會拋下我,你們還會繼續協助我,而我也能繼續為這個國家做事情。」

「是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您。」

「是啊...所以我就開始擔心另一件事了。」羅伊的語氣變得很緩,「我想,所以我未來都不能再看見莉莎‧霍克愛了嗎?如果是的話,那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如果說我有甚麼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再看一眼的、會讓我遺憾的、會讓我追悔莫及的...」

 

莉莎的心一扯,眼眶熱紅。

不是感動、不是甜蜜,是因為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悲傷。

「我知道,對,我未來,是再也看不見莉莎‧霍克愛了。所以我必須牢牢記住妳的樣子,我不能忘了妳,否則要是哪天妳不在我身邊了,我就會連記憶也失去了。」羅伊依然看著那片夜景,微微地笑了起來,「當時我的腦海裡,大概就像這樣。一大片光爭相閃耀著,而我不斷地遮住那些光,描繪著妳的臉。以至於那之後,我光是想著妳,就好像打開了很多盞燈一樣,讓我不致於在睜開眼睛卻看不到任何東西時,那麼沮喪。」

「很難體會吧?」

「嗯,無法想像。」莉莎終於對他扯起了一絲笑,輕聲答道。

莉莎,妳可知道,在曾經的那片,全然的黑暗中,妳是我璀璨閃爍的夜景,亦是我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期待著能升起的朝陽。

如今,太陽竟然真的如我所願再次東昇,我別無他求,只要讓我不失去妳。

「所以,只要能夠不失去妳,如果妳的願望是繼續當我的副官,那我當然只會如妳所願。」羅伊看向她,「要以甚麼身分待在我的身邊,決定權一直都在妳。我只是向妳提出請求,請求妳守護著我的背後、請求妳守護著我的理想與生命;只要我墮落了,妳隨時都能將我了結,換言之,我的一切都是妳的。」

「我也只是...害怕失去你,羅伊。」

「我知道。」他傾身牽住她的手,「我知道。對不起,我知道。」

「我可以當你的副官,同時愛著你嗎?」莉莎問,「我不想像外公說的一樣,直接選擇放棄副官這個身分,我想要繼續待在你的身邊支持著你,用我一直以來的方式。」

「可以。我的榮幸。」

「那你可以不要把我當成......不要把我當成你的妻子,不要為了讓我放心而把我矇在鼓底、不要留我一人在安全的地方徒勞無功地等你。」

「嗯。」他握緊她的手,「我承諾,妳永遠都是我的戰友,亦永遠都是我的歸宿。」

「嗯,歸宿。」

莉莎笑著回握他,「我喜歡這個說法。」

 

羅伊也笑,略帶著滿足的嘆息。

他鬆開她的手,將手指放至她的手心,而後慢慢地、慢慢地,滑進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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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在打到「如果說我有甚麼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再看一眼的、會讓我遺憾的、會讓我追悔莫及的...」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就哭了,毫無預兆地,眼淚就掉了下來。其實一開始我一直都想不到,要怎麼讓這個吵架收尾,因為我是第一次寫佐莎吵架啊、心靈一直相通的他們竟然會吵架,真是讓我太不知所措了,然而我想,在這篇裡莉莎生氣羅伊拋下自己的心情,大概就跟原著裡頭莉莎誤聞羅伊死訊而失去了求生意志、羅伊大罵莉莎的心情一樣吧。

這裡是琴影。

值得討論的點是,如果時光重來,羅伊還是會因為不祥的預感而拋下莉莎,跟他們有沒有變成戀人其實並無太大干係。只是經過這次的爆發與溝通之後,這兩人會愈來愈能夠適應「戰友」與「戀人」的雙重身份,羅伊或許會再一次選擇不讓莉莎到前線受死,但會用兩人都能夠接受的方式。

 

這是阿耶的點文!!!真的、讓妳、嗚嗚嗚嗚、久等了QQQQQ

點文條件:佐莎、夜景、先苦後甜。

我有很盡責地先好好地苦一番XD中後段基本上就是歡樂向了(吧?)

關於莉莎給羅伊的提示:『下官...乾脆也去四處旅行算了。』不知道有沒有看懂,四處旅行指的是艾力克兄弟,而艾力克兄弟的家鄉就是利賽布爾。大概是這樣的推算法。

關於怎麼收尾吵架這件事,其實我完全都沒有想過讓他們以分手作結,基本上,分手之後應該不太可能能夠恢復到原本的關係......所以,佐莎兩人光是要「將愛情收回藍圖」,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決定了,他們都是在感情上相當成熟謹慎的人,所以一旦決定當戀人,就不會再輕言放棄,只會努力讓彼此愈來愈契合。羅伊最後的動作,其實也是慶幸莉莎並沒有要將那「三秒的溫存」收回的想法。

以及古拉曼總是坐收漁翁之利。

然後我個人很喜歡開頭跟結尾寫他們十指相扣那邊,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用文字表達清楚,他們的十指相扣不是平常印象中的十指緊扣,而是只有手指有碰到對方,兩個手掌是反方向呈180度,一個手心朝上一個手心朝下。如果要用時針與分針來比喻的話,我們平常看到的十指緊扣是12點整;這裡寫的佐莎的十指相扣是6點整。(?????)

希望阿耶會喜歡這篇又臭又長的拙文(艸)期待妳的現身點收!

 

然後偷偷補充一下,剛剛發現這裡的瀏覽人數破十萬了!!好感動,謝謝大家的關照!(噴哭)

 

extra (201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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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之 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真希望他們快點和好。」溫莉也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們,真是不習慣。」

「...喂,溫莉。」

「幹嘛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皺著眉頭,還不斷拆我的台。」溫莉插腰看向丈夫,「剛才是因為少將他們在,尤其是莉莎小姐也在,要不然我才不會忍到現在!」

忍......愛德下意識地揉了揉剛才新長的兩個腫包,這已經是忍耐之後的結果了嗎!

「一開始少將來我們家的時候,妳還記得他怎麼說嗎?」

「甚麼怎麼說...」早就已經習慣自家青梅竹馬兼丈夫總是不管她的怒火自顧自進入主題,溫莉也很快地順著他的話回想,「少將進來說,『霍克愛上尉跟我的假期被錯開了,只重疊了一天,我來找她會合,順便接她回中央』...」溫莉頓了頓,「然後問我們,有沒有看到莉莎小姐,對吧?」

「對。」愛德點了點頭,「一開始聽到這些話,妳的狀態明顯變得很興奮,為甚麼?」

「還問我為甚麼...當然是因為很浪漫啊!」溫莉理所當然地回道:「就算假期只重疊了一天還是不能錯過能獨處的機會!不等莉莎小姐回中央,而是特地跑來利賽布爾找她,不就是為了能更光明正大地約會嘛!」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接到上尉的電話被無能緊張兮兮地阻止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無能是來追生氣的上尉的。」

「那也很浪漫啊。」溫莉翻了個白眼,「你有甚麼好不滿的?如果是我生氣了,你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喂喂、現在我們是在討論他們,不要扯到我身上來,我們的狀況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很多地方都不一樣!」趁自己變得激動前,他大力地緩了幾口氣,「妳......」

終於,他嘆了一口氣,裏頭有著無奈。「妳不知道嗎?他們是不能結婚的。為了亞美斯多利斯的改革,他們已經決定要一生為國了。」

「這怎麼......」

「這怎麼可以?這就是他們的決定。」愛德平靜地陳述著殘酷的現實,「我們所有人都樂見他們成為眷屬,但他們卻下了這樣的決定。剛剛上尉來之前妳還在廚房忙,無能少將跟我說了一些事。他說,那是他們的默契,雖然還沒有向彼此確認過,但他已經從旁得知上尉的想法了,並且,他一直以來也是這麼想的,他們大概不會走到結婚這步。」

「他們不想結婚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溫莉。」愛德頓了頓,「當理想與渴望發生了衝突,往往必須捨棄掉其中一項。身為他們的朋友,我們應該要支持他們的所有決定。」

「甚麼意思?」

「意思就是,下次要是再看見他們......吵架,我們不要管。我們不能管,他們哪怕只是其中一方決定要永遠地抹滅掉他們的私人情感,都是痛苦的,容不得外人來插嘴、干擾他們下定的決心。」

「......」

「......幹嘛?先說好,不要哭喔。」

「......愛德。」沉默了一會兒,溫莉終於抬起頭,伸出右手食指、猛力地朝著愛德的眉心戳去!

他哇的一聲倒退了一步,幾秒後才發現,她其實沒有用力、表情亦十分平靜--她只是無奈地笑著,替他撫平緊皺的眉心。

「愛德,你明明也很難受,卻硬要用你們煉金術師的口氣來分析這件事,好像這麼做是理所當然似地。」

「本來就是...」

「愛德,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說一不二地執行。人類是被情感牽引的動物,所以常常顯得傻氣。」溫莉又輕輕地揉了幾下,滿意地看到丈夫終於不再皺眉。「你還記得,之前戰爭時,你要我帶著奶奶跟電逃到國外去避難,我對你說了甚麼嗎?」

『那就去阻止他們的野心!並且保護這個國家啊!』

『然後你們也把身體恢復原狀,再回來找我!只要是為了這個目的,我願意做任何事!』

「......」這麼無賴又理直氣壯的話,他當然忘不了。

「那才是我們理所應當做的事。」溫莉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一直記得,「你永遠都不會為了自身利益逃避保護這個國家的責任,我永遠都會在這裡等你跟阿爾、永遠相信你們一定能恢復身體、永遠支持著你們。而馬斯坦古少將跟莉莎小姐......永遠都會珍視著彼此,用他們一生的感情。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本來很害怕你會答應少將的提議去從軍,我害怕你會像爸爸媽媽一樣死在前線。但是,莉莎小姐當時的話鼓舞了我,讓我明白,在你們的生命中,我應該要擔任甚麼樣的角色。」

『因為我必須要保護某個人。但那並不是別人強迫我做的事情...而是我自己決定的事。』

『我會依照自己的意思,為我必須保護的人,扣下扳機。在他達成目的之前,我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她說了甚麼啊?」

「嘿嘿嘿、秘密!」溫莉咧嘴一笑,「教會了我這些事情的就是莉莎小姐,所以她更不可能會去斬斷她跟馬斯坦古少將之間的感情。因為我們所有人都無法獨活,我們都跟重要的人以某種堅韌的方式緊緊聯繫在一起,要是任意解除,生命就變得不再有意義了。」

 

他們兩人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就算不能結婚、就算為了國家而犧牲了幸福,也必須建立在他們深厚且緊密的感情基礎上。

 

溫莉後退了一步,以她一貫的活力與自信插起腰,笑著總結:「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唉...」愛德搔了搔頭,投降般輕笑出聲。「知道了,永遠都說不過妳。」

他默默地想,而他,永遠都會被她的溫暖與無視法則的自信灑脫所感動,獲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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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之 還有人記得我受了刀傷嗎!!!

 

終於到了中央車站,已經是深夜,羅伊自然地攬著莉莎的腰、提著她的行李,安適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羅伊,我們要在這裡分開。」太久沒有被羅伊擁著,她大概也有些沉浸其中,才會差點錯過了回她家的街口。

「...妳不去我家?」

「我們明天還要上班,我要整理行李。」莉莎理所當然地說著,邊要拿過自己的行李,「路上小心,晚安。」

「那我去妳家。」他退一步要求。

「羅伊...你這樣明天會沒有軍服穿。」

「辦公室裡有備用的,我可以明早到司令部換!」

...身為一個無賴,他計劃得還真是周全啊。莉莎默默腹誹一番,毫無障礙地回應:「司令部的都放多久了,肯定有霉味。你不會想穿著難聞的軍服工作一整天的,尤其,」她頓了頓,強調:「您翹了整整一天班,馬斯坦古少將。明天的工作量肯定很可觀。」

「......」羅伊嘆了一口氣,撒嬌似地將莉莎擁進懷裡,蹭了蹭她的頭髮,不動聲色放大絕:「莉莎,我背上的傷還在痛...我自己換不好藥,每次都折騰很久。」

「......」

「莉莎,要是妳能來就好了。這次我受這麼嚴重的傷,妳都不心疼我。」

「......」還敢說這種話。誰叫你要提早出院!

「妳願意來幫我換個藥嗎?」

莉莎終究抵不過他這樣的哀求。「...先回我家,我拿一下軍服。」而羅伊則是笑著將她抱得更緊,毫不掩飾他此刻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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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之 是我們都忘了

 

 

除了羅伊以外,大概所有人都認為,他會隱瞞莉莎行動異變、將她留在司令部,是因為他們成為了戀人。

 

莉莎休假結束的隔天,兩人都恢復了正常上班,四人組一邊安慰自己該來的還是會來一邊偷偷觀察著兩位上司的互動,終於在午休時正式確定:警報解除,他們和好了!

「霍克愛上尉...」

普雷達被派為四人組代表去向莉莎致意,並且表明他們真的沒有與馬斯坦古少將聯合起來欺騙她,以避免鷹眼日後手下不留情。在辦公室旁的茶水間,普雷達終於找到了能與她對話的機會。「您也別太介意少將這麼做了,少將這個人您也知道,是有點大男人主義,如今您們又是這樣的關係了,他會想要保護自己珍愛的人不受傷害,也是很正常的。」

「......」莉莎沒有馬上回答,她慢條斯理地將沖好的咖啡倒進羅伊專用的馬克杯裡,看著杯中搖晃的液體。

「我懂了。」

「那就好....」

「謝謝你,普雷達中尉,你提醒了我。」莉莎終於釋懷地、笑得一臉滿足,「你還記得他為甚麼要當上大總統嗎?」

「甚麼...不就是為了...」

「我是個無力的人,為了保護一切,就需要你們的幫助。」莉莎正了正臉色,「我會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你們也要盡量保護自己能夠保護的部下,這樣,你們的部下也會去保護下面的人。不管發生甚麼事,都要拼命地活下去;讓我們一起活下去,並且改變這個國家吧。」

他看著莉莎背出馬斯坦古當年曾經說過的話,兩人的語氣毫無二致。

他甚至回憶起當初為此深深動容的自己。

如今,他早就把這樣的信條刻進自己的骨血裡、分毫不差地執行著,卻忽略了對馬斯坦古而言,馬斯坦古小隊的他們就是馬斯坦古心中必須最優先保護的人。

他們忘了自己其實也需要被保護。

「他...並沒有背叛自己的理想、沒有背叛任何人。」對不起,是我忘了,我還幼稚地以為自己被背叛了。

 

莉莎將盛滿咖啡的杯子端了起來,捧近心口,又熱又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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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之 那個鷹眼啊啊啊

 

馬斯坦古少將之所以將霍克愛上尉留在司令部,是基於保護部下的原則,與愛情無關。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但是、但是、這兩個人正在熱戀中,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由於馬斯坦古少將昨天翹了一整天班(大總統到底有沒有簽署他的假單變成了一個謎,被永遠地埋葬在那天半夜的月色裡),以至於到了下班時間,他還遠遠達不到可以「回家」的標準;身為他的副官,霍克愛上尉當然也必須盡忠職守地留下來陪他加班。

「等等,抱歉,你們先去我隨後跟上。」普雷達剛踏出司令部,才發現自己不小心順手夾了一份今晚就必須上繳的急件在公文夾裡,當下立即調頭,讓菲利他們先去酒吧。

 

「...嗯?辦公室沒人?」普雷達左右看了看,燈還亮著、兩人桌上的文具公文也都還在,所以是...去吃晚餐?

對,想也知道是吃晚餐嘛。

「下官正要幫您沖新的咖啡,請抓緊時間回去繼續工作...!」

「我的背又痛起來了...讓我休息一下...」

雖然細微,但身為軍人的敏銳聽力還是使得普雷達馬上就捕捉到了他們的確切方位:茶水間!

他正想要出聲提醒,空腹喝咖啡畢竟傷胃,最好還是先吃個晚餐......還不用掀開茶水間的簾子,他就聽到瓷杯被以極危險的角度放回碟子上時那幾欲摔破的、高速迴轉摩擦而出的清脆鈴響,以及瞬間消失的說話聲。

以為裡頭發生了甚麼衝突,他沒多想便掀開了簾子--

馬斯坦古少將將霍克愛上尉圈困在牆上,正熱烈並明顯瞧得出愉悅地吻著她;而霍克愛上尉...則是滿臉通紅,雙手攀放在他的胸前。雖然隱約看得出前一刻的不情願,但現下她也被誘哄得閉起雙眼,仰頭承受他的吻...

直到普雷達掀開了簾子。

「......」他楞在原地,看著兩人早就迅速分開並同時轉頭看著他,卻連一句話都反應不出來。

「普雷達,有甚麼事嗎?」羅伊邊問,還邊分神溫柔地替莉莎整理落下來的幾綹金髮。莉莎也看向普雷達,但她顯然不像羅伊那麼淡定自然,有些惱羞成怒地拍掉他的手,自己理了理軍領。

這兩人......倒是完全沒有被撞破的緊張感啊。

普雷達此刻腦中只有這個想法:知道他們是...可是親眼看到,還是覺得驚訝...原來他們真的是這種關係了!?

沒辦法,他們在工作時的互動根本從未變過,也沒有秀過恩愛啊!

「你要傻站在這裡到甚麼時候,普雷達?」羅伊終於有些不耐他那副不可置信的臉,「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時候、怎麼走出司令部,並且順利到達酒吧的,菲利替普雷達要了一杯啤酒,邊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突然變得那麼沒精神。該不會是餓昏了吧?」

聞言,法爾曼趕緊將還裝有一半薯條的碟子推向普雷達,哈博克也丟了兩片蒜味吐司在那個碟子裡,示意普雷達先墊墊肚子。

而普雷達頭一次沒有看向那些食物,在同伴們明顯擔心還略帶了點狐疑的眼神中,他依舊我行我素地趴在桌子上,任由臉頰的肉在木製的微涼平面上輾來輾去。

半晌,在同伴的同情轉為厭惡之前,他終於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話:

 

「霍克愛上尉......墮落了......」

「啥啊?」

「你們都該看看,霍克愛上尉安靜待在少將懷中的樣子...」

要小心...看他們兩人談戀愛,會被顛覆掉常年以來的信仰與世界觀喔。

 

 

 

感謝看畢全文。

 

琴影 2016.11.01 (TUE) / for dear 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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