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會有明明存在著,卻沒有被發現的資料。

 

 

 

01*


在朦朧之中,羅伊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又在資料室裡睡著了。

「唔....頭好痛....」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條浸濕過的毛巾覆蓋了下來,微涼的氣息減緩了雙眼因大哭過而腫脹的灼熱。「您再休息一下吧。」「好...」羅伊喃喃地正要道謝,就發現墊在頭底下的竟然不是冷硬的精裝書,而是、軟軟的!?

「唔!?」他猛地起身,發現竟然是....膝枕!?「呃、抱、抱歉...我不知道這是甚麼時候...」說著,羅伊一邊將特地帶來資料室的小夜燈打開,他看清了對面女性的面容,原本尷尬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他吃力地睜著灼痛的雙眼,將夜燈關上後、又重新打開。

「中尉.....?」

「真是的,您又睡在資料室裡了。要不是榭絲卡偷偷來告訴下官,下官還以為您真的已經下班回家了呢。」

「妳...」心臟彷彿提到了喉嚨邊上,他甚麼話都說不出來。

「看您這麼震驚,難道您原本以為是榭絲卡嗎?」中尉挑了一邊眉,看起來好像在生氣。

「妳在吃醋?」不知為何,羅伊問出了這句話。不對、不該是問這個,可是嘴巴好像自己動了起來,讓他怎麼樣都不能問出心裡真正想問的事情。

是的,要是平常,他一定會這麼問的。中尉難得為了他吃別的女人的醋,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逗弄她的機會?

「下官聽不懂您在說甚麼。」莉莎依舊一臉正經,她拿著毛巾溫柔地替他擦臉,「這裡灰塵那麼多,難為您也變得一身髒了。」

「不...我才是難為妳了...」羅伊坐在地上任由莉莎擦臉,他發現她穿著軍服,肩上的軍徽顯示她依然是中尉而非少校,她的雙眼在黑暗中還是那麼的溫暖,不是拉斯多的腥紅色,她...她是...真正的.....

他的眼淚,又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

「上校?」莉莎看起來有點慌,「您...下官知道,發生了這種事情讓您無法釋懷...」她雖慌,卻不影響她的動作。她一向最清楚要如何應付任何時候的他,這時候的慌亂,羅伊知道,是因為她在心疼。「但若是您再不振作起來的話,休斯准將在天國也會無法安心的。」

「嗯,我知道了。」

羅伊流淚凝視著她,扯出了溫柔的笑。「我知道了,中尉。」

「啊...」似乎是無法適應羅伊這麼煽情的直視,她稍稍別了過頭,「這是剛剛替您泡的熱....」她捧起茶杯,「姑且還有點溫溫的,您喝了之後就快點回家吧。」

他不再說話,將早已冷掉的茶一口飲下,「對了中尉,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她看了眼懷錶,「原來我已經進來快一個小時了...」看著她懊惱的模樣,他只是笑著看著,「中尉,謝謝妳這麼擔心我。」

「下官擔心您是理所當然的。尤其又剛發生了那樣的事。」她站了起來,因為腳麻踉蹌了一會兒,羅伊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我送妳回去吧,中尉。」

「送我回去?」莉莎頓了一下,從他的懷裡抬起頭。

 

「您要送下官回去哪裡?您不是把下官的墳墓炸掉了嗎?」

莉莎的表情十分正經,正經到羅伊以為莉莎其實是在與他討論公事,以及今天的天氣。

「上校....別再對下官窮追不捨了。」她低下頭,抱緊了羅伊。羅伊甚至都能感覺到莉莎的顫抖,與她的眼淚,沾濕了他胸前的軍服。「就算您炸了下官的墳墓,下官也不會因此回到您的身邊,忘了下官吧?」當莉莎再度抬起頭來,羅伊發現她身上穿的已經不是平常的軍服,而是在她下葬當天所穿的軍禮服,所有勳章都妥當地配戴在她胸前,臉上畫著淡妝。她正在取手上的戒指,右手還拿著一朵早已枯萎的百合花。「這個,還給您。」她將戒指放回羅伊的手中,笑得淒涼。「還請您,一定要忘了下官。」

 

「這是下官最後一次照顧您了,上校。」

 

再一睜開眼,他的眼前又恢復了正常。他將拿來充當枕頭的精裝書抽開,揉了揉僵硬的後頸,原本握在手中的東西跟著掉了下來。

是銀懷表,不是戒指。

他鬆了口氣,是夢......。

 

羅伊將資料整理了一番,本想直接回家,一打開門才發現外頭走廊燈大亮著、人來人往,榭絲卡依舊坐在櫃台前整理著資料。

原來現在是上班時間!?

「咦、馬斯坦古上校!」榭絲卡顯然嚇了一跳,「剛剛有人進去了一下,您被吵醒了嗎?真是不好意思,我沒能阻止剛才那位小姐進去,畢竟她說她是大總統夫人的好朋友....我.....」

「沒事,我睡了多久?」

「咦?啊、剛才我來上班的時候就看見您已經在裡頭睡著了,現在是上午十點。」榭絲卡頓了頓,「您又過夜了嗎?」

「剛才妳說的那位,夫人的好友,她有看到我嗎?」

「呃,應該是沒有,她只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子,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問起裡頭有人的事情。」

「我知道了,謝謝妳,榭絲卡。」羅伊笑了笑,「我去上班了。」

 

02*

 

「索拉莉絲,妳怎麼會對軍部這麼有興趣?連資料室都要進去看,明明沒什麼好參觀的呀......」夫人右手捧著臉,納悶地嘀咕,「像我,雖然喜歡逛圖書館,但卻很不喜歡資料室這種地方,陰暗又潮濕。每次金格都為了工作必須經常待在裡面,我就感到十分心疼。」

「大總統?他需要甚麼資料不是請下屬去幫忙拿來就好了嗎?」

「哎呀、我也常這麼說呢。」夫人笑著,眼裡蓄著細碎的心疼與驕傲,「不過他總是回答,『一定會有明明存在著,卻沒有被發現的資料,若是為了這個國家好,我得更細心才行』這麼說,我就更不可能再阻止他了。不過呢,一位好的領導人,知人善任還是很重要的吧?」

「呃、嗯。」察覺到夫人正等著她的回答,拉斯多趕緊停下與莉莎的對話。「妳說得對,大總統居然讓妻子這麼擔心,雖然是為了國家好,但也要顧慮到妳的心情才行呢。」

「我才不是、啊、不過......」夫人臉色紅了紅,大概是真的被說穿了心事。「索拉莉絲好厲害呢,我一直想要好好地做一個能完全支持他的妻子,所以我總是不想讓他知道,其實我是希望他可以多點時間休息,照顧自己,也陪陪我跟傑利姆......」

她們走到了走廊盡頭,再跨出一步就是茵茵綠地。安琪停在階梯的邊緣,往回看去--雖然有燈、雖然是白天,但總覺得長廊無盡,總覺得裡頭為了國家而埋頭工作的人們,都蒙上了一層不知名的陰影。她回過身,索拉莉絲已經站在草地上,陽光灑在她蒙著黑紗的臉以及一身黑色的洋裝上,安琪想,對,就是這種感覺。即使有陽光,也奈何不了如此濃郁的黑暗,現在的軍部帶給她的就是這樣的不安。

雖然兩人只隔一階的距離,拉斯多與莉莎卻覺得此刻的安琪半隱身在黑暗之中,正高高在上地看著她--下一秒,安琪也走到了綠地裡,挽著索拉莉絲的手臂,笑著繼續往前走。

 

現在兩個人的模式是這樣的,拉斯多負責與夫人談話,莉莎則是靜靜地聽著,偶爾想知道甚麼,則無聲地告訴拉斯多,讓拉斯多發言--大概是兩人說話的風格真的差太多,在她們這麼分配之前,夫人曾笑著問了一句:「索拉莉絲總是活潑張揚、偶爾卻也能沉靜優雅呢,像妳這樣的女孩是不是很受男孩子歡迎呢?」

對她們倆而言,實在是多虧了夫人,讓她們能及時改正所有可能的紕漏。


*

「上校,您終於來了!」菲利抬頭看著剛拉開門的羅伊,一臉擔心,「剛剛法爾曼一直在聯絡您,您不是從家裡過來的嗎?」

「我就說,上校過夜了。」普雷達只是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看,鬍渣與黑眼圈。」

「嗯。」羅伊沒有多做解釋,逕直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將筆記本放下之後拉開了側邊第三個抽屜。「對了。辦公室裡備著的刮鬍刀最近才剛丟,誰的借我一下吧?」

「不是上個月才丟過一次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又換了?」菲利拉開了一旁的抽屜翻找著,畢竟不常在軍部過夜,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到,「我記得上校是跟我同個牌子的吧?通常都能用個十週,還挺耐用的......」

叨叨絮絮著,菲利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他盯著終於翻到的刮鬍刀,頭還埋在抽屜邊,僵著不動。

普雷達斜眼看來,一下就站了起來飛快地拍了一下菲利的背,拿過他手上的刮鬍刀遞給上校。

「謝了。」羅伊揮了揮手上的刮鬍刀,「馬上就回來。」


羅伊離開辦公室時剛好與跑進來的法爾曼擦身而過,羅伊道了歉,法爾曼則是笑說,剛從榭絲卡那裡回來呢,早就該先去資料室找您了。

待門關上,菲利才抬起頭,輕吁了一口氣。說不清是怎樣的感覺,總之,複雜得難以言喻。「你們都比我了解上校。只有我一個人瞎操心。」

「甚麼啊?你這樣很噁心,菲利。」普雷達抖了兩抖,「以後別再這麼說話了,婆婆媽媽的。對了,」他看向還一頭霧水的法爾曼,拿起了早就找到的刮鬍刀。「你的刮鬍刀是哪個牌子的?」

「啊?呃,」法爾曼這邊還擔心地看著菲利,聞言看到普雷達手上拿的,下意識地就說出一個臨鎮產的牌子,「不過我辦公室裡有備用的,就跟你現在拿的一樣了。」

「是嗎?真巧。我家裡用的也是你剛說的牌子,刀片刮起來又順又俐落。這支是耐用,不過刀片品質普普,鬍渣不小心卡在裡面也很難拿掉。」

「哪有,我就覺得很好用。好用就是好用。」聽到普雷達如此嫌棄,菲利不滿地抬頭看他。普雷達又抖了兩抖,「說過了別這樣說話行嗎?婆婆媽媽。」

法爾曼一旁看著,好像懂了甚麼,又不完全知道,不過心中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使他開口問道:「菲利家裡用的也是同牌子吧?那個牌子很有名。」

「不是喔,我是用本鎮產的,在我家附近而已。」

「辦公室呢?」

「跟你們一樣。上校也是,不過他的最近丟掉了,我的剛剛借給他。」

說人人到,羅伊打開門進來,就看到三人聚在一塊兒,其中兩人還愣愣地舉著刮鬍刀,不知道在討論甚麼。

「給。謝謝你,菲利,不過可能該換了。」羅伊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刀片有點鈍,剛剛不小心太用力劃到了。」

「哈哈哈哈、我就說難用吧!」普雷達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刮鬍刀,「不過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還可以刮鬍子刮到受傷,您又不是毛頭小子。」

菲利接過了刮鬍刀,也覺得好笑,剛才的尷尬與滯悶跟著一掃而空。「我不會丟的。」

「嗯,我也不會。」法爾曼接話,而普雷達痞痞的,揮了一下手上的刮鬍刀,「我當然也不丟。」

羅伊看三人各拿一支都一副得意的樣子,苦澀地笑了一下,「那怎麼辦?我上個月將舊的那把丟掉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補新的了。只有我沒有這樣不公平啊。」


原來啊。一辦公室裡的男人都平等地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只是買的人無從比較起,從來不知道自己買的牌子不是好用的,不過那也是因為,用的人這麼多年來,都從沒抱怨過。一年又一年,每當需要時,就到雜物櫃那邊找一支新的來用,之前整包快用光的時候,一直說要記得去補貨,記到最後,存貨終於用光了,買的人也不在了。


「不在......了啊。」午休時間,辦公室裡只留下因為遲到太久而不得不繼續趕工的羅伊。他離開辦公桌,踱步到了雜物櫃,將裏頭的東西一項一項地拿了出來--儘管添置新物的是女人,但畢竟還是被男人來回拿動的機會比較多,辦公室裡除了菲利比較心細一點、其他都是大剌剌的性子,雜物櫃總是無法保持整齊超過一個星期。

不過嘛,在一個必須天天待的地方,如果必須事事準確的話,也未免痛苦。有些無傷大雅的地方讓它亂一點,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平衡。

「這是......」羅伊蹲著久了,乾脆撲通一下盤腿坐到了地板上,將雜物櫃裡最後一樣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方木盒子--儘管款式樸素極了,但還是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女性的持有物。這麼一說,這個盒子的主人是誰,就不用費心去猜了。他沒看過這個盒子。內心怔愣了一下,有一種發現了秘密遺物的感覺,他恍惚地想到,如果到現在他還沒有發現中尉其實還沒死,那當他看到這個木盒子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無論如何,一定是更純粹的悲傷吧。

一定是心痛難言、愧疚難當,一邊拿著遺物一邊像懲罰自己似地、再一次細密地回想所有有關中尉的細節,以及那天他決定派中尉去執行任務的殘酷,與說不出求婚的話語的懦弱。

所以現在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好一些?

毫無心理障礙地,羅伊理所當然地打開了木盒子,心想應該不會是首飾吧?可能是辦公室的用品,因為用不到所以暫時收起來了,他甚至覺得,說不定可以在裡面找到刮鬍刀。

裡面當然沒有刮鬍刀。他皺了下眉,在棕色木盒裡躺著的赫然是一塊白色的布料,疊得整整齊齊,而且這種布料的材質高級硬挺,很適合拿來......

「我的發火布手套?」

他將木盒子放到了地上,將白色布料攤開,的確是一雙手套。不過,上面沒有任何紅色的紋路,而且看上頭的裁縫與尺寸,雖然沒有任何多加的顏色與綴飾,但毫無疑問地是一雙仕女手套。

他想起來了。

他是先繼承了焰之鍊金術,才自己改良出發火布手套。在最一開始時,他因為發明出了發火布手套這種方便又強大的武器而志得意滿,儘管此武器的重點與手套材質並沒有直接關係,但為了彰顯出它的價值與發明者的智慧相互輝映,理所當然選了最高級的布料--當然,彈指時布料摩擦結合手指的力道,那觸感是美妙難言的,還有一股直達心裡的舒爽:看我厲害吧?火力強大吧?引爆點精準吧?但我看起來還是很優雅很輕鬆一點都不費力是不是?

直到在一個月內,因為一場小型械鬥而報廢了他第一雙高級手套。

(當時手套才剛發明出來,所以戰鬥時雖然會用到,但還沒有完全適應全程用手套戰鬥,大多時候還是以槍跟近身搏鬥為主。)

其實報廢就報廢吧,反正再做就好。他到了布店一口氣買了至少可以做上十雙手套的布料,打算先做個五雙得了,一定可以撐上好些年;但何止是一年,三個月不到,那五雙手套都只剩下殘缺的布與勉強拉扯住布料而外露的線頭。先不說美不美觀,只要上頭的鍊成陣稍有一點破壞,這隻手套基本上就算是完全沒用了。事到如今,他終於承認,他這集偉大美麗與智慧於一身的發明物......其實是個消耗品。

於是面對一個消耗品,輕薄便宜的棉布算是剛剛好了。而且當他戴上了「改良」後的發火布手套時,竟然還悲催的發現,這材質在夏天簡直就是福音,透氣又舒適。他原本想著等到更適應用發火布手套戰鬥時再繼續用高級的做,但這下子,他的身與心都被輕軟的棉布所臣服,再也回不去那悶熱得要命的高級布料了。

那剩下的布料怎麼辦呢?他拿去高級訂製店,委託店家做一副男用的、一副女用的,都要按照最高規格來。成品出來,男用的俐落大氣,套口上加厚了一塊布,縫上一枚暗金色的鈕扣;女用的雍容華貴,以銀白色的線繡花,花紋怎麼繁複怎麼來,套口鑲以珍珠與玫瑰金的雕花扣,氣質又大方,送給了聖誕節夫人。店長打給了羅伊,必恭必敬地問,還有剩下約一副的量,要直接送回來、還是再做別的東西?

他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了家鄉裡那個安靜而美好的女孩。

就再要一副女用的吧。他回答。

店長問他,款式要比照前一副辦理嗎?配色呢?是給甚麼年齡層的女性呢?羅伊想像了一下她戴上手套的樣子,那麼靜謐的臉龐,實在不適合花俏的雕飾。突然一個衝動浮上心頭,還沒來得及理清就先脫口而出--比照男用的那副款式吧。

羅伊自己這麼說完,臉都不自覺紅了,倒是店長經驗豐富,沒有任何猶豫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邊給他提議一些比較適合女孩子的裝飾,可以把套口上的鈕扣做成暗扣,以一點簡單的繡線滾邊代替,雖然少了鈕扣,但看起來還是一對的。羅伊愣愣地答應著,終於在最後理智回籠,吩咐店長滾邊的繡線用純白色的,才先掛上了電話。

很快地,在他終於熟悉了發火布手套的應用之後,也改良了幾個版本了,布料依舊輕便,但裡頭加了特殊的纖維,使火力控制能夠更精準。此時的發火布手套已經是一個完全實用取向的精良武器了,與發明者本身一樣,漸漸褪去了金玉其身,逐步沉穩與強大。而且他也再沒有去訂製店做他的發火布手套了,為了研究方便與經費的節省,他早就練就了一身縫製手套的好功夫。

之後,便迎來了伊修瓦爾殲滅戰,他還來不及將手套親手送給她。

再之後,他迎來一身戎服的她。


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將手套放回去之前,他仔細地翻看了下手套,果然套口上覆著一層細緻簡單的滾邊。繡線易髒,尤其又是白色的,但她果然將它保存得整潔乾淨,那麼多年下來沒有一點黃污,想必是沒戴過幾次。只除了......

右手的那只,手心那面的套口上的繡線被染了一圈極淡極淡的灰黑色。

羅伊被那類似是墨跡的髒污給提了個醒:回到最一開始的問題,中尉為甚麼要把手套放在雜物櫃裡?

比起這麼潔白如初的手套上竟然有墨水暈染,竟然「收藏」在雜物櫃裡是目前為止最不合理的事。

再一翻,果然左手的套口上也有相似的痕跡!

他端詳著,心裡又冷又熱,這是中尉曾經試著要留下的訊息嗎?不過是甚麼意思呢?他逼自己冷靜下來,按照墨跡暈染的情況,應該不是特意點上一團墨讓它暈開的,而是從某個地方暈到外面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從停筆之處暈開來的,必定有具體的訊息。

表面找不到的話,那就往裡面找。羅伊將手套翻到反面,取下為防止暈染而輕輕吸附在上頭的小紙片,左手與右手手套的內裡果然各寫了一串數字。並不難解,身為上校的他一眼便看出了,這是公文的編碼。

仔細地將號碼都記了下來,他內心已是波濤洶湧、千轉百迴,不管這些訊息代表了甚麼,他都害怕,要是愚蠢如他,一輩子都發現不了怎麼辦?為甚麼不放在他的辦公桌裡?或者是任何一個可以隱藏得很好但更容易被他發現的地方?

對了。因為刮鬍刀用完了,所以他會到雜物櫃尋找......是這樣嗎?他看向那些被他一一拿出來的東西,都是日用品,而且都有一個特點:即將用完。

所以她不怕,哪怕他一開始沒有因為刮鬍刀而翻櫃子,也會因為物品一件件清空而發現到裡面的突兀的木盒子,因為是女用的物品,所以不管是小隊裡的誰先發現了,都會心領神會地交到上校手上。

也就是說,這個訊號,是她的「死前訊息」?是她接到任務之後怕自己回不來而事先留下的?

因為這個認知,使他的心臟又狠狠揪緊。原來,她早就認定自己回不來,那她當初又是用怎樣的心情對他說「請務必等屬下回來」?

「不過妳還真是狠得下心啊......這麼高級的布料就這麼被妳給報銷了。」他苦笑著,拇指指腹撫過手套內裏細緻的絨布,而這一撫過去,數字全都暈成一團黑色,再也看不到輪廓。


他呼吸一窒。


這並不是她兩個月前留下的所謂「死前訊息」,而是最近,「現在的她」留給他的。




【待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後記



各位又好久不見了!這裡是升上二年級後勉強活過期中考下個星期還要繼續修羅的琴影。

這麼久沒更文,各位最近好嗎?


來說說這篇久違的JULIET吧。

文章開頭不是鬼故事啦!!!也並非要故意嚇大家,只是也不知道這種程度會不會嚇到人就是了。開頭算是純抒情的一段,沒有甚麼意義,只是想寫膝枕(欸),不過「索拉莉絲」的確有進去資料室裡,不過只逗留了一下子,至於有沒有看見羅伊呢?照理來說,一定會看見吧(笑)換句話說,羅伊作夢夢到莉莎,也可能是間接感應到「索拉莉絲」當時曾短暫地靠近過他。

膝枕這個部分就百分之百只是夢境了,這只是羅伊的妄想。

夫人的反應漸漸變得分明了,不過並不是甚麼黑暗負面的反應。我只能先這麼說XD

後面刮鬍刀的段落,說實在的,其實我沒有想到刮鬍刀會這樣綿綿無絕期地寫下去寫了一整大段(艸)本來這也只是一個單純的抒情段的,寫著寫著手套就蹦出來了,然後暗號也蹦出來了...我一直苦思不知道怎麼安排的橋段,多虧了刮鬍刀,總算好好地就此安插。 之後就會看到了。

然後稍提一下菲利在文中傲嬌的反應,不知道各位是怎麼看的呢?

「叨叨絮絮著,菲利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他盯著終於翻到的刮鬍刀,頭還埋在抽屜邊,僵著不動。」

「普雷達斜眼看來,一下就站了起來飛快地拍了一下菲利的背,拿過他手上的刮鬍刀遞給上校。」

「待門關上,菲利才抬起頭,輕吁了一口氣。說不清是怎樣的感覺,總之,複雜得難以言喻。『你們都比我了解上校。只有我一個人瞎操心。』」

可能一開始看到菲利找到刮鬍刀卻僵著不敢動,是普雷達拍了他一下還替他將刮鬍刀交給了上校,這裡,大概你們就猜出來這刮鬍刀與莉莎有關係,因為忽略了這是中尉買的,還絮絮叨叨地對上校發一通牢騷,使上校睹物思人,而愧疚難過了。的確是這樣沒錯,普雷達其實與菲利同時找到自己放在辦公室備用的刮鬍刀,看到菲利僵在那裡,果斷放下自己的,而堅持要將菲利的借給上校,為的也是及時化解菲利當下的愧疚。

不過到後面法爾曼回來時,菲利臭著臉,說的卻是「你們都比我了解上校。只有我一個人瞎操心。」

之後三人的對話沒有人提到中尉,也沒有人向法爾曼解釋剛才發生的事,以及菲利不開心的真正原因(當然他自己的murmur也是不開心的原因之一就是了)。唯一有的,只有最後得出的結論--他們都不會將這「中尉買的最後一支刮鬍刀」丟掉,我想說的是,這就是馬斯坦古小隊的進步。

自從在醫院裡得知中尉變成人造人之後,他們大受打擊。而這一幕,就是他們又再度滿血復活、堅韌不拔的證明。

而最後的暗號,也證明了他們所相信的中尉,果然沒有背叛他們。



感謝看畢全文,敬請待續。


琴影2015.11.13(FRI)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琴影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