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馬斯坦古永遠記得
當他們心愛的天使不小心看見莉莎背上的豔紅以及傷痕時,那白嫩的小手竟也懂得以極輕的力道撫上,
像是害怕弄痛了母親。
羅伊‧馬斯坦古永遠記得,
當他們心愛的天使以小腦袋中有限的詞彙詢問著莉莎時,那雙帶點紅的黑色大眼眨著,
『媽咪,痛痛?』
而莉莎是那麼溫柔地笑著、那麼輕柔地覆蓋住拉芙蒂雅的小手輕握著。
『不會。』
莉莎偏過頭看著年僅三歲的小女孩,那琥珀色的雙眼卻無比的認真,
彷彿正在訴說著這一生中最重要的誓言。
『媽媽從來就不覺得痛。』
就像回到好幾年前的那個黃昏,蓄著金色短髮的她蜷縮著身子跪坐在床舖上,
她赤裸的背才剛烙上熱燙的火紋,
羅伊‧馬斯坦古輕顫著。
『痛嗎?』
他從來就不曉得,原來自己的聲音會是如此的沙啞。
他幾乎就要伸手觸碰她被燒焦的皮肉,卻在半空中僵住了。
『不會。』
莉莎虛弱地偏過頭看向他,聲線卻是無比的堅定。
他一直以為這就是莉莎的倔強。
羅伊‧馬斯坦古永遠記得,在這麼多年後的黃昏,莉莎抱著剛睡著的拉芙蒂雅,對著他說的那句話。
***
感受到身邊的人不安地挪動著,莉莎‧馬斯坦古睜開了雙眼。
「羅伊...?」
她趕緊坐起身來,輕搖著丈夫的肩膀,「羅伊,醒醒,羅伊...」
「唔...」
半晌後,羅伊‧馬斯坦古才終於掙開了雙眼。
莉莎輕柔地替他拭去冷汗,那因睡眠而微涼的指尖輕撫著,使他發出舒服的嘆息。
「我吵醒妳了?」
「沒事。」莉莎搖了搖頭,低首看著此時略顯狼狽的丈夫,眉宇間盡是擔憂。
「別這樣,」羅伊苦笑著,他仰望著莉莎,伸手替她撫平眉間。「我沒事,只是作了噩夢罷了。」
「你很少做噩夢。」莉莎輕拉住他的手,「出了什麼事嗎?」
「最近是出了很多事沒錯,而妳都有參與。」
莉莎冷靜地看著羅伊明顯唬弄的淺笑,「所以我是在問你,隱瞞了甚麼事。」
「噢,妳什麼時候學會這種跳躍式思考的?」
羅伊失笑地跟著坐起身子,捏了捏莉莎的手心。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才見莉莎吁了一口氣。
羅伊的眼神不像在撒謊,只有純粹的疲憊,而使他疲憊的來源,無疑就是那場噩夢。
月光竄過窗簾的細縫,悄悄地照亮了臥房的一寸地。
但那樣的光亮,
並不足以照亮一個歷久彌新的噩夢。
「妳...」
羅伊瞪著前方的牆壁,艱難地開口,
「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嗎?」
接踵而至的,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痛嗎?』
『不會。』
刻了骨、銘了心的事情,就算過了再多個年頭,也還是不會消失。
那個夢境,是如此的清晰。
一場噩夢的襲擊,只會持續到睜開眼的前一刻;
但無奈的是,
一場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當它深深地刻進了腦海、當它終於變身成夢境於暗夜時重複地浮現在眼前,
就不會有停止的那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莉莎幽幽的聲音融化了沉默的夜。
「要怎麼樣的離開,才算是真正的離開?」
「欸?」
「離開軍隊?還是離開亞美斯多利斯?」她看向羅伊,「還是,死亡?」
「莉、莉莎...」
「這些方法,我都想過。」
她看著明顯僵住的羅伊,右手緩緩地撫上他的臉頰。
「但是,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忘記我。」
而後慢慢地,她的右手滑到他的左胸膛。
心口的位置。
她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你根本就不肯讓我離開你啊。」
刻了骨、銘了心的事情,就算過了再多個年頭,也還是不會消失。
人也一樣。
無論那個人是否還在身旁,也將永遠、永遠地佔據心口上的一個位置,直達靈魂。
***
『馬斯坦古先生,我有一個請求...』
她將臨時搭做的墳土謹慎地撫平,眼簾低垂著。
『請您,將我的背,徹底地燒爛吧...』
『請您,讓我從鍊金術的枷鎖中解放出來...讓我做回...莉莎‧霍克愛...這個獨立完整的人...』
「媽媽!」
拉芙蒂雅放開咬住的小湯匙,直直地奔入莉莎的懷抱。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羅伊怔怔地看著突然空了的懷抱,而後才晃了晃手上的小碗和湯匙,朝著妻子露出微笑。
「我先去清洗這些吧。」
「嗯,麻煩你了。」
直到廚房傳來了水聲,莉莎才抱著拉芙蒂雅坐到沙發上。
「拉芙這次有吃光光!!」
「嗯,拉芙最棒了,」莉莎溺愛地吻了一下拉芙蒂雅的小臉。
「可是...」
莉莎有些誇張地瞇起雙眼,「拉芙是不是又咬著湯匙不放了,嗯?」
「唔...才沒有...」
「喔~沒有嗎?那麼媽媽去問爸爸...」
「咦!好嘛!」
拉芙蒂雅嘟著嘴,「只有一下下...」
「媽媽不是說過不行嗎?拉芙已經滿三歲了,有沒有覺得自己長大了呢?」
「當然有!!」
「可是這樣爸爸餵你的時候可能會覺得拉芙還是個小嬰兒呢!」
「唔...可是...」
「可是甚麼?」
拉芙蒂雅看上去有點猶豫,不過還是小聲地吐實。
「可是,爸爸的表情...很好笑嘛... ...」
該說是女兒才小小年紀就會玩弄爸爸了好厲害呢?
還是應該說羅伊被三歲小女孩玩弄了好遜?
莉莎搖了搖頭,點了下拉芙蒂雅的鼻尖。
「下次別再這樣了喔。」
待羅伊再走回客廳時,母女倆早已不見蹤影。
他微挑眉,而後鬆懈似地大吐了口氣。
「真是一連串的夢境啊...」
羅伊癱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著。
夜夢還不夠,居然連白日夢都...
「為甚麼呢...」
他突然發現,自家的妻子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人。
先是將火焰傳給自己,然後再讓自己沾滿鮮血的焰之鍊金術燒毀身上的祕傳。
「用罪惡了結了罪惡...嗎?」
他的眼皮愈來愈沉重,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又會跌進甚麼回憶的漩渦,但還是無法勉強自己保持清醒。
昨晚莉莎說的那些話,
不光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還透露出了對羅伊絕對的依戀與忠誠。
他很慶幸,卻有更多的抱歉。
「莉莎... ...是無罪的啊... ...」
「啊--哈哈!!哈哈哈...媽媽...媽媽好癢!!哈哈哈...」
女兒的高分貝尖叫將羅伊從夢境拉回,他倏地坐直了身子,
「咦...沒有...公文?」
羅伊警戒地環顧著四周,然後他發現了一件很無能的事情--
這裡不是辦公室,
而且,
莉莎也沒有開槍。
***
羅伊拍了拍雙頰,信步走向嘻鬧聲的來源--主臥室。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才剛碰到門把,房內的女兒的咯咯笑聲卻嘎然停止,
就在他想拉芙該不會是想要和他這個爸爸玩躲貓貓的同時,
羅伊打開了房門--
莉莎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向羅伊拋出了一個苦笑的眼神。
然而她卻發現,
丈夫居然和女兒露出了同一號表情...?
「媽咪...痛痛?」
女兒的小手輕撫著自己左肩上的傷痕,還有因衣服被拉鬆而露出的一小部分的練成陣。
她的視線從丈夫古怪的表情上轉回站在自己身後的床鋪的拉芙蒂雅。
看著女兒皺在一起的小臉,她有些失笑,卻也感到了一股暖流。
「不會。」
莉莎輕輕地握緊了拉芙蒂雅的小手,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媽媽從來就不覺得痛。」
「真的不會嗎?」她看到拉芙蒂雅倒抽了一口氣,雙眼睜得大大的,
「可是好大欸!!」
羅伊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無知的女兒誇張地比手劃腳,
彷彿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他到現在還是無法置信,自己究竟是用怎麼樣的心情,下了怎麼樣的決心,才能對著莉莎的背部彈指。
但是直到在第三研究所受到了拉斯多的重擊而不得不用自己的火焰治療傷口時,
他才能稍微體會到一點點,一點點當時莉莎所感到的痛楚。
「好了!午休時間到了。」
莉莎也感到了不妥,便以午休的名義打斷了這個話題。
然而幸運的是,拉芙蒂雅的確在剛剛的嬉戲消耗了不少體力,
她很快地坐到莉莎的腿上。
「那媽媽抱著我睡!」
「你想在門口發呆到什麼時候呢?羅伊。」
莉莎讓拉芙蒂雅窩在自己的懷中,她看了下拉芙蒂雅已睡熟的小臉,
不禁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羅伊緩緩地靠近莉莎,卻在還有五步之隔處停下了腳步。
夕陽亮晃晃地打在莉莎的身上,耀眼得不可逼視。
感受到了丈夫的遲疑,莉莎抬起頭看向羅伊。
「拉芙還小,還什麼都不懂。」
她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等她長大了,就會瞭解表面上所呈現的並不完全代表一個人的內心。」
「表面上所呈現的並不代表內心... ...?」
羅伊喃喃地重複著莉莎說的話,進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啊啦,你也還沒長大嗎?」
莉莎有些失笑,也終於知道為甚麼羅伊會一直無法對過去的事情釋懷了。
「羅伊,我不會痛,真的,在你打下那個響指的瞬間,直到現在,我從來就沒有感到過痛苦。」
她真誠地看進羅伊的黑瞳,
即使兩人之間隔著五步的距離、隔著拉芙蒂雅,在此刻卻是如此地靠近、如此地毫無隔閡。
「你還不懂嗎?痛的一直是你啊,羅伊...」
「我從來就不覺得痛,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比我還要痛,痛到我無法想像的地步。」
「...是嗎...」
羅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終於走到了莉莎面前。
「這麼看來,我們兩個都是傻瓜呢。」
在不吵醒拉芙蒂雅的狀況下,他彎下腰,在莉莎的唇上落下了深深的一吻。
或許有一天,
會有人大聲的質問我,
質問我得到幸福的資格。
我會說我得到了幸福,
可是,
我會輕輕地說,
可是我會全部都記得。
永遠,
我永遠不會忘記。
"唔...爸爸媽媽真是的... ..."
拉芙蒂雅偷瞄了一眼正吻得火熱的兩人後,又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人家想要上廁所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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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嗯,放寒假了呢!(燦笑)(用力遭踹)
哎...哎呀真是的!
我保證我真的每天都惦記著是時候要放一篇新文上來可是卻忍不住狂看影片甚麼的我全都不知道那不是我!!
(小姐請妳冷靜點)
嗯,
那麼就說說這篇吧!
以羅伊的夢境帶出全部的內容,但為何這篇的標題不取作"夢境"或"夢饜"之類的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遭踹)
總覺得莉莎背上的傷痕會是個好題材呢(不過卻被我蹂躪了),
莉莎說的不會痛其實不是他的倔強,也不是怕羅伊會內疚,
而是發自內心地,
從羅伊的火焰中感受到了掙扎、痛苦以及自責,
畢竟焰之鍊金術也可以說是兩人共有的呢。
是說這篇也是完全的子世代呢~
可愛的三歲的拉芙蒂雅...(茶)
那麼,就先祝大家新年快樂囉~
感謝看畢全文。(鞠躬)
琴影 2012.01.21 (S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