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為〈信蛹,離喃之春〉續集。
1916年,這個春天已經安然地結束,迎接他們的是無止盡工作的夏天。
曾經中央的一棟公寓現已記在莉莎‧霍克愛的名下,
而古拉曼得知之後則是笑笑地撤掉今明兩年的古董預訂,
替公寓做了一番大整修,並宣稱自己在退休後總算可以當個閒房東躺著收錢買古董。
當莉莎知道這件事情時整修工程已經進行到一半,她不能怪自家外公對自己的疼寵,
只能意思意思地打電話跟洩漏消息的奧莉薇吵吵架、或者故意無視蕾貝卡這個幫兇的逛街邀請。
東方的夏天比中央還要熱一點,卻少了爾虞我詐的烏煙瘴氣;
伊修瓦爾的建設工作十分明快地進行著,一方面多虧了馬斯坦古走前留下的計畫書,
另一方面更歸功於邁爾斯的大器與他與生俱來伊修瓦爾的天性,
使他們這些亞美斯多利斯人可以毫無隔閡地在伊修瓦爾工作周旋。
一場伊修瓦爾戰犯審查的洗禮,「失去焰之鍊金術師的馬斯坦古小隊」在東方司令部儼然成為備受尊崇的隊伍,
羅伊‧馬斯坦古與亞力士‧路易‧阿姆斯壯的驅離影響了幾乎全國的司令部,
他們都是極受尊敬的國家鍊金術師,如今卻被無理地胡亂流放外地,
全國軍人憤怒之餘更加佩服馬斯坦古小隊的毅力 :
他們的領導者被冠上伊修瓦爾殲滅戰戰犯的罪名,卻沒有因此停止重建伊修瓦爾的工作。
還有,那位鷹眼──
04【在這世上,真正能使人們分開的是遺忘】
吶、你有發現嗎?霍克愛中尉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不可能會跟以前一樣吧!總覺得她能夠活下來就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四人組最近的話題不外乎就是他們最擔心的中尉、以及那傳說中上校承諾一年寄一封的信──
莉莎突然買下一棟公寓的消息鬧得這麼大,堪稱最強八卦情報通的四人組又怎麼會不知道寄信的事情。
只不過,他們最關注的倒還不是上校,
即使中尉已經在伊修瓦爾重建的工作中恢復了生氣,並極可能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上校的信,
但這些跡象都不足以讓他們真正地放心。
主要負責重建的馬斯坦古小隊是連假日都有一半以上是拿來工作的,看在他們如此辛苦的份上,
當然不會有人去追究他們假日加班時有沒有穿軍服這件事,
更何況現在是夏天,而他們的軍服可是號稱冬暖夏熱;
於是他們便光明正大地穿著便服繼續趕工、當然也包括莉莎,然後令他們深感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了。
「你是說...莉莎的穿衣風格!?」遠在中央一間小套房的蕾貝卡無言地夾著電話,
哈博克的問題讓她冏了一下,連帶不小心地將奶油塗到了手上,她皺著眉將奶油舔掉,
最後索性將只塗了一半奶油的麵包直接丟入烤箱。
「先生您大老遠地打來就為了問這件事!?」
『呃難道妳吃醋了嗎?』
「請問您說我吃誰的醋啊先生。」
她翻了一個大白眼,還真的是有一點點不是滋味了,但並不會因此放在心上,
只是她跟哈博克都非常忙碌,兩人的休假也幾乎都排不在一起,偶爾通電話居然是聊別的女人!?
別的女人......蕾貝卡因為自己突然即興的內心小劇場噴笑了,莉莎哪是甚麼別的女人,
再怎麼樣都只會是哈博克的錯,況且她還發現,比起哈博克這位「準男朋友」,她其實更加想念莉莎。
『呃、怎麼突然又笑了?我沒做錯甚麼事吧...?』
原來剛剛自己有笑出聲嗎。
蕾貝卡不禁微笑了,這傢伙自從對自己表明心意後說起話來總是誠惶誠恐的,
她還真是懷念以前不顧一切地鬥嘴的時光。
或許是,因為馬斯坦古上校的事情,讓大家都學會了珍惜。因為...沒有人願意踏上霍克愛中尉的後塵。
想到了好友她的心近乎絞痛地揪了一下,隨即記起電話另一端還有人緊張地摸不著頭緒,她握緊話筒。
「笑你.....笑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還是沒有莉莎高,所以我不可能會因為莉莎吃醋的,」
蕾貝卡覺得內心一直隱忍的不捨突然被釋放,竟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
「我反而還忌妒你們,能夠跟莉莎在同一個司令部工作......」
『別擔心,霍克愛現在沒事,我們會一直陪著她的。』哈博克難得輕柔的嗓從話筒傳來,『所以,別哭。』
「我哪有哭!!!」通常極力忍住哭泣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對方突如其來的溫柔或安慰,
蕾貝卡用力地大喝一口水,「我們回歸正傳!你剛剛問我莉莎的穿衣風格?」
『啊、喔、對。』他發出了幾個單音,『我是代替所有人問妳的,我們都覺得霍克愛的便服很不尋常。』
「怎麼說?」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所有人指的就是四人組。
哼哼你們這群臭男人,人家女生想穿甚麼衣服還輪得到你們品頭論足嗎!!
但因為同時感受到哈博克話中的謹慎,所以難得地只是在心中小小腹誹了一番。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看過霍克愛穿軍服以外的樣子...雖然都是很素很簡單的款式,但也沒像現在這麼...刻意?』
「刻意?」
『對的,』他頓了頓,『自從搬到東方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看過霍克愛穿黑、白、灰以外的便服了。』
呃,雖然自己根本就沒有發現過這件事,所以當一向體貼的菲利跟大家提起時,
看著其他人煞有其事地點頭,自己還一臉茫然。
當然他並沒有補充這段話,只是趁蕾貝卡做出回應之前又快速地回想了一遍,
今天下午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討論這個話題時,先不論霍克愛到底是甚麼樣子的穿衣風格,
唯一讓他們達成共識的一件事是,當霍克愛穿著那所謂的便服時,
渾身散發出肅穆的氣場儼然狂雪紛飛,而無絲毫夏日炎炎。
『我們現在都很不喜歡假日加班,霍克愛穿著軍服的樣子可是正常多了,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的確...有點不尋常。
蕾貝卡若有所思地掛上電話,說到莉莎穿的衣服,其實還算是普遍色系都齊全的,
雖然跟自己的風格比起來的確是素雅到了極點,但當她們要約出門逛街聊天時,莉莎還是會用心打扮的。
也或許是因為,莉莎認為假日加班也是上班,所以穿得很正式!!
她點了點頭,半強迫地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地撥起電話號碼....
「莉莎,我是蕾貝卡....嗯、嗯、對啊我還沒睡.....」
「對了莉莎,下個月我有排休三天,我去東部找妳逛街....」
「甚麼、這次換妳來中央找我?哈哈、下次吧,其實我是想去看看妳現在的住處啦~」
「那就這麼說定囉!」
果然...還是要親自確認才能放心。
「啊!!我的麵包───!!!」
-
請妳一定要好好地收到我的每一封信,中尉,如果可以的話,請別離開。
離開中央的那一天,她為了這句話幾乎傾注了所有。
不管是金錢、不管是感情、不管是生命。
坐在火車裡下過什麼決心,在經過漫長的兩個小時後早已被消磨得幾乎殆盡,
莉莎的腦裡一直重複播著在中央時收到那封信的畫面,她一直想著、試圖找到一點平衡,
腦筋卻像是打了死結一般怎麼樣也無法從上校寫給自己的隻字片語轉出來,
她看著信答應了很多事,
答應了他自己會好好地活下來收齊他的信、答應了他自己絕不會回信....
是啊,自己又怎麼會回信呢?
上校早就已經...沒辦法收到自己的信了呀。
其實她更想實踐的是她多年前曾經答應過他的諾言、追隨他直到地獄的盡頭;
可也因此知道,
她是不可能會違背他的任何願望。
手裡緊捏一張紙片,莉莎數度以為自己還戀戀不捨地拿著信封,
儘管每次攤開手掌裡頭躺著的都是她新住處的地址,
但總又在五分鐘之後產生了錯覺。
心情反反覆覆地使得整趟車程沉重不已,
而當她終於熬到了東部的車站、屬於東方特有的和煦以及陣陣草原的氣息吹拂而來,
車站廣播著下一班列車的時間以及誤點敬告,一群一群的旅客從她身旁走過,
不知道自己在等甚麼,她一直站著,一絲空虛感在心中隱隱滾動,直到站長夫婦從服務台裡走了出來,
站長拿著擴音器以他一如往常雖然表情淡定卻從不敷衍的語氣道出 : 「歡迎回來───。」
她不禁握緊了手上的小行李。
啊啊、原來就算自己當初要去中央的時候是那麼的匆忙,
但她就是記得哪天可以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等到站長的這一句話。
東方,是她下定決心要追隨上校的地方,也是她成長的地方、第一次加入戰爭的地方,理想破滅的地方,
隨便走到哪裡都能說出一段故事的......「家鄉」。
莉莎低下頭笑了笑,其實哪裡需要手上的這張地址,細心的戰友們替她找的住處就是她以前在東部的租屋,
該走哪條街哪條巷子可以最快到達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還有、隱約記得某人曾經說過,其實我們兩個的家住得很近,妳看,走這裡跟這裡,根本不用開車就到了。
那年的那天她打開家門時還疑惑這個男人為何帶著地圖來自己家裡喝茶,
原本以為是要討論當時一件通緝犯的案子的行動路線,沒想到只是為了炫耀這種事。
「小姐,您的車票不見了嗎?」
猛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檢票處,她不好意思地低低道了聲歉,後面還因此排了一個小小的隊伍。
匆匆地通過檢票處後她羞窘得只想快點離開車站,
沒料到卻被人攔了下來,她二度驚嚇,快速鎮定下來之後才發現是原本正在掃地的站長太太拉住了她。
「要是不嫌棄的話,要不要試吃我做的小餅乾?」
看著婦人一臉慈藹的笑容,莉莎剛要微笑收下,
婦人卻是拿著兩張折得方正乾淨的紙巾,輕輕地在莉莎臉上按壓。
她愣住,頭腦甚至雜亂無章地想著要是現在有敵人拿槍指著自己就死定了,
而站長太太則是若無其事地將紙巾收好後、把一小袋餅乾放到她的手上。
「死亡並不會使人們分開,真正會使人們分開的是遺忘。」餅乾拿在手上就像是剛出爐一般暖得發燙,
「看妳剛剛忘神的樣子就知道,你們是永遠不會分開的。」
她連一聲謝謝都說不出口,只是趁下一波眼淚來襲之前離開了車站。
「哎呀、難道是被我做的餅乾給嚇到了?」
而收起擴音器準備回到服務站工作的站長只是瞥了自家老伴一眼,淡淡地笑了。
「愛管閒事的老太婆。」
-
莉莎回到住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行李。
離開車站之後她不允許自己再失態,站長太太給的烤餅乾靜靜地躺在夥伴們早就幫她張羅好的傢俱上,
她拆開了現場僅剩一個的箱子,將衣服整齊地掛在衣櫃裡,做完這件事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沒事可做了。
傢俱擺好了、地也掃拖過了,窗邊居然還擺著一朵新鮮的百合花。
一下子又靜了下來,莉莎愣愣地看著那朵百合,那應該是溫莉放的,
聽他們說利賽布爾的女孩也自告奮勇地來幫忙搬家,據說是因為那兩兄弟都不回來,讓她閒得沒事做。
「得找個機會去道謝......」
她喃喃自語,隨即想到今天在火車上硬是逼著自己收到包包裡的那封信,
莉莎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就算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淚漬,也依舊不能模糊上頭寫的「莉莎‧霍克愛小姐 收」;
她並沒有拆開信,只是將它鎖在盒子裡,然後她下了一個決定。
將原本放衣服的那個紙箱又拿了出來,她將衣櫃裡所有除了黑、白、灰以外的衣服都丟進了箱子封了箱,
衣櫃瞬間冷清了下來,除了軍服以外再也沒有別的顏色,
接著把衣服搬到舊衣回收站又回到家的她攤坐在床上,
看著空了一大半的衣櫃,莉莎終於笑了。
05【沒有人、願意步上他們的後塵】
「莉莎,妳...」
「嗨,蕾貝卡。」
原本該是快樂相遇的車站此時變得詭異了起來,
蕾貝卡甚至有一種錯覺,這裡其實正在辦喪禮,而不是人來人往的吵鬧車站。
「怎麼了,行李太重了嗎?」顯然沒有察覺好友毫不掩飾的錯愕,
莉莎只以為蕾貝卡只是想抱怨一些瑣碎的小事,比如說肚子餓了、行李好重、那個老色狼又偷拍我屁股之類,
遂理所當然地伸手接過蕾貝卡的行李,那股超然的沉靜竟然讓蕾貝卡背脊一陣發涼。
的確...的確是很值得討論的話題啊!!
她看著莉莎安靜走在前面的背影默默地想著,原來一到了便服日,四人組面對的就是這樣的莉莎嗎?
「吶莉莎,妳是不是有甚麼事沒有告訴我?」
蕾貝卡提了提氣溜到莉莎身旁走著,只見莉莎微微斂下眼簾、像是正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比如說甚麼?」「比如說...」蕾貝卡思考著要不要那麼直接地切入重點,
一邊偷瞄著莉莎,心裡毛毛的,通常要是自己問這種問題都會被莉莎賞一個白眼或者是視為八卦一概駁回的,
為甚麼今天的莉莎看起來這麼乖巧有問必答,好像是.....反應變慢了?腦容量清空?
「蕾貝卡,換妳自己拿了,妳的行李真的好重。」
「啊、抱歉抱歉...」莉莎是甚麼時候拿過自己的行李的居然自己都沒發現!!!
蕾貝卡又獨自凌亂了起來,這這這,難道是甚麼最新的暗殺招數嗎!?
用一個看起來傻傻的女孩放鬆敵人戒心,然後在毫無感知的情況下一刀斃命!?
「莉莎!!!妳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蕾貝卡,」莉莎轉頭放送斜眼,「妳又被男朋友甩了嗎?」
啊啊...眼前這個人果然是莉莎...太好了呢......
「甚麼嘛,原來妳真的在跟哈博克交往啦。」
「之前就告訴過妳了好不好,」蕾貝卡不滿地哼了哼,「而且我根本就還沒答應他要當他的女朋友!」
「唉,妳每次都這樣。」
莉莎看了一眼蕾貝卡手上的血拼成果一邊苦笑著,「哈博克是個好男人吧?」
「哼哼哼,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但是不是好男人還有待商榷!!」
「妳說他是好人...」莉莎意會過來蕾貝卡是在取笑哈博克常被發「好人卡」的事情,不禁搖頭。
「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而且這麼多年了,哈博克才終於向妳告白啊...」
莉莎偏了下頭,「說到這個,哈博克怎麼就突然向妳告白了呢?我一直都想不透呢。」
聽到好友的疑問,蕾貝卡的心狠狠一痛,想開口說些甚麼卻發現腦海裡根本想不出可以蒙混過去的答案。
因為.....
「就是這間店,妳先在外頭等我一下吧,我馬上就好了。」沒有察覺到蕾貝卡的躊躇不安,
莉莎只是笑著交代一句便走進服飾店裡,一身黑衣黑裙與放下的金髮隨著她的步伐款款擺動,
在亮得發白的豔陽天中像極了一縷在半空中搖曳不定的黑色火苗。
蕾貝卡連附和聲都發不出,只是站在原地看著莉莎漸行漸遠。
因為,我們都...不願意步上你們的後塵啊.....
她想到了初春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積雪都還來不及融完的春日,雖說艷陽高照,天氣卻是絕望的寒冷。
陽光映在雪上使整個大地白得發亮,
國家鍊金術師的廢除令頒下來的隔天,亞美斯多利斯的國界上站滿了人。
「唉,你們不用這麼離情依依的嘛。」羅伊看著眼前站了一排前來「送行」的戰友們,
雖然心裡也滿是不捨,臉上卻還是掛著令人安心的笑,一如這一年面對日以繼夜的軍法審判,
他臉上的笑容從來沒有消失過。至少,在夥伴的面前,尤其是她。
「我會好好的過活的,歡迎你們隨時來找我啊,哈哈,雖然現在只是個落魄軍官,沒錢沒勢了呢。」
「在下也會好好過活的!!您就別擔心了、姊姊,也讓家人別擔心了!!」
「誰要替你這種笨蛋弟弟擔心啊!還有不要叫我姊姊,我不認識你這種笨蛋弟弟!」
奧莉薇雙手插腰地怒吼著,一腳狠狠地踩在阿姆斯壯的左腳上左右旋轉著,硬是將眼裡的不捨通通發洩。
「真是的...」她的聲音終於不穩,「你幹嘛不掙脫啊!!!」
雖然長了一身肌肉力氣卻總是比不過身為女人的自己,以前明明就會喊痛的......!
「在下...在下想現在應該是最後一次被姊姊踩了,所以想要好好珍惜!!」
「你幹嘛哭啊!!!娘娘腔!!!膽小鬼!!!我一定會讓你回國的你這個笨蛋!!!」
「啊啊、阿姆斯壯那兩姊弟還真是吵啊...氣氛都被搞砸了。」
普雷達搖了搖頭,「上校您也小心點啊,過段時間有空了...呃、大概還要很久吧.....」
法爾曼笑著拍了拍羅伊的手臂,完全沒有發現普雷達突然尷尬地想轉移話題的意圖,
笑得很是明朗 :「等我們有空了再出國境去找你喝酒啊!!」
「喂!」普雷達翻了個白眼,並狠狠地往法爾曼的頭巴下去,用眼神指向莉莎的方向。
經過這麼一鬧,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沉了下來,法爾曼閉緊嘴站到了一旁,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從一開始就沒講過話的莉莎。
因為被下了不能出國境的禁令,莉莎的兩旁甚至各站了一位士兵,儼然也是一副罪犯的待遇,
與正要被趕出國境的羅伊跟阿姆斯壯並無兩樣。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不要離她這麼近嗎?我相信霍克愛中尉是遵守法律的人,不會跨出國界的。」
「你早就被除軍籍了,少來命令我們!!」其中一位士兵不屑地叫嚷著,
現場的人們都生氣了卻隱忍著不發作,大概是擔心會連累到莉莎。
「哼,而且你也被除國籍了吧,我差點都忘了,國家鍊金術師本來就只是軍部的...狗......」
一直低著頭的莉莎終於忍不住瞪向正在叫囂的士兵,尤其是由下往上的角度,只有女性才能散發出的陰冷。
見那個士兵終於閉了嘴,羅伊笑著搖了搖頭,臉上毫無被羞辱的憤怒或不甘。
「所以我只是提議嘛,吶,離中尉遠一點吧?」
雖然眼前的人不再是他們的上司,
不過看見他此刻的笑容還是令人不由地想起那位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焰之鍊金術師,
出於生物本能的反應,他們雙雙往後退了兩步。
「唉唉真是狼狽喔、連我這曾經是狗的人都不得不掬一把同情淚了呢。」「愛德!!」
溫莉拉了拉愛德華的袖子,站在一旁的阿爾則是稍稍向那兩位士兵欠了欠身,顯然也只是表面功夫的敷衍。
「中尉,妳沒什麼想說的嗎?」
「...」莉莎沒有抬頭,此刻的她連開口說話都是艱難。「下官...」
「不用再對我用敬語了,中尉。」羅伊笑得很是溫柔,只可惜她總是低頭、這也是一種視而不見嗎?
「妳明明就知道,我早就不是妳的上司了。」
只見莉莎突然倒抽一口氣,她猛地抬頭,眼裡竟溢滿了憤怒與委屈 :
「下官決定要繼續留在軍部,下官會繼續完成伊修瓦爾的重建,會繼承您的願望的...所以......」
所以如果我能夠完成這個任務...你就會回來嗎?回到、我的身邊。
「好了好了,時間到了!」負責將戰犯帶離國界的憲警吆喝了起來,他粗魯地拉扯羅伊的手臂,
將他與莉莎分開、分開得遠遠的。
莉莎看著突然被抽離的羅伊,看著他依舊看著自己、依舊笑著、笑得那麼溫柔,
剛才的怒氣突然消失地無影無蹤,直到羅伊終於轉身,她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到了無底的深潭。
視線...離不開他。
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聽不見阿姆斯壯哭著跟奧莉薇告別、卻依然被奧莉薇臭罵了一頓的喧鬧,
看不見戰友們擔心的眼神,感受不到蕾貝卡走過來握住自己手心的溫暖,只覺得全身冰涼。
對啊,太陽明明很大,為甚麼會這麼冷?
她看著羅伊穿著黑色披風越走越遠,他的髮色也是黑的,在一片將融未融的雪地裡像極了一縷黑色的火,
那道火焰明明這麼溫暖,明明暖到成為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明明令自己眷戀不已而嚐到了此生唯一的愛情,
如今卻得離開,而這條國界就是他們永遠不能再見面的證據。
她總是想,自己還是得繼續愛他的。
本沒想過跨越這層圍籬,但一旦愛了,就再也停不下來。
尤其是看到他隻身一人時的那道影子,映在雪地上時淡時濃,卻恰恰宣告了那份孤寂的存在,
她一定得和他站在一起才行,哪怕只是身後;她絕對、絕對不要看到他獨自一人,
我想跟你永遠地站在一起--
「喂!妳在幹甚麼!!」
事情發生得太快,眾人只見莉莎沉默了一小段時間後突然毫無預警地衝了出去,
原本靜靜地站在後方不遠處的士兵在莉莎衝出國界之前死死地抓住了她,莉莎吃痛了一聲,
而蕾貝卡最先反應了過來,「喂你們、不要抓得那麼大力、要是莉莎受傷了就要你們好看!!」
「混帳,放開中尉啊!!!!!」普雷達終於忍不住衝上前,是菲利與法爾曼在後頭拖住了普雷達才沒釀成大禍。
隱約聽見了遠處傳來的騷動,羅伊心想那個中尉該不會在鬧事吧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邊帶著隱隱的期待回了頭,卻因此看到了他此生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莉莎想要衝破國界,卻因為士兵暴力地抓住她而奮力掙扎著,
因為離得太遠了,他聽不到他們的混亂叫罵,但看到這副景象,他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憤怒。
「喂。」
察覺到羅伊的意圖,憲警警告意味地叫喚一聲,他不得不逼自己平靜下來。
「可以等一下嗎?我的副官好像有話要跟我說。」「副官?」「您就別抓我的語病了。」
憲警看了一眼遠方掙扎的女人以及羅伊忍下怒氣的笑容,扯動了下嘴角。「只能站在這裡。」
「不要再往前了,霍克愛中尉,您是有禁令在身的絕對不可以踏出國界一步!!!」
士兵怒吼著,而莉莎卻只是專心地瞪著前方,並用盡全身的力量設法掙脫,
他不禁想,是多麼恐怖的執念才能使一個女人的力氣大到連兩個男人都制不住。
「莉莎,冷靜點!」蕾貝卡將其中一邊的士兵推開,半抱住了莉莎,
「現在衝出去了會令大總統為難的,妳也要考慮大總統的處境啊!」
聽見蕾貝卡用外公來勸自己,莉莎踉蹌了一下,士兵見有機可趁拿出了手銬將莉莎反手銬住。
「失禮了,霍克愛中尉。」「你這個混帳--!!!」「喂喂喂,怎麼連哈博克都、你們都給我冷靜點!」
「哥哥你也是冷靜點啦、啊、溫莉!」
場面混亂到了極點,莉莎被完全地制在原地,她絲毫不在乎自己受到了罪犯的對待,
只是死盯著遠方羅伊轉過身來的臉,「上校!!我---」
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依賴著您了,不知從何時開始,那種依賴的感覺、昇華為眷戀。
我喜歡你。
當腦海中浮現這段話,莉莎奇異地靜了下來。他一定都知道吧、如果是他的話.....
自己還有說出口的必要嗎?
莉莎依然看著遠方的羅伊,卻已經不再掙扎,
而遠方的他也看著已經靜下來的莉莎,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然後,轉身別離。
這一刻,莉莎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答答地碎到了雪裡,安靜無聲地結束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這一場送別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以至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再也無法漠視身邊的確幸。
對,就是那日的隔天,哈博克突然下定決心向蕾貝卡告白,他說,誰也無法保證永恆,
因為,就連絕對不可能分開的他們,都分開了。
「讓妳久等了,蕾貝卡。」
思緒回籠,蕾貝卡有些訝異地看著莉莎手上的兩大袋衣服,「怎麼...」
本來是想說以前逛街根本不買衣服的妳今天怎麼失心瘋了買這麼多,但想想還是別太常對比今昔,
這樣對任何人都不好,便改口道 :「怎麼在同一家買那麼多衣服呢?這家就這麼合妳胃口?」
「一次買齊不是很方便嗎。」
「甚麼一次買齊,這樣還叫做逛街嗎!?」蕾貝卡在走之前又瞄了一眼店名,那家店啊,
沒甚麼別的,就是以黑白風格的衣物飾品聞名。
心裡隱隱嘆一口氣,原來...真的不是因為假日上班也要穿得正式嗎...
「莉莎,等大總統退休之後,我就調職到東方司令部。」
「沒人像妳這樣詛咒他老人家的,何況妳還是他的副官。」
「莉莎,我記得妳現在住的地方還有一間空房吧?」「那裡是堆雜物的。」「我以後就睡那裡。」
說著,她們兩個人都停下腳步。
「蕾貝卡,妳在想甚麼?」「妳敢說妳沒有動過甚麼念頭嗎,比如說伊修瓦爾重建完成之後就自殺?」
莉莎微微一震,並沒有正面回答,「妳沒辦法陪我一輩子的,蕾貝卡,妳該陪的人是哈博克。」
她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率先走了進去。
「我現在還沒有答應哈博克,以後也可以不答應,莉莎!!」
說著說著蕾貝卡終於抵不過內心的擔憂哇一聲哭了出來 :「為甚麼妳要買那麼多黑衣服,妳到底想幹甚麼!!!」
06【謝謝你的教誨】
雖然知道不該這樣,但一個女人就這麼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哇哇大哭,
腳邊數袋逛街的戰利品以及行李圍了一圈,紅紅的雙眼流下來的卻是黑色的眼影,鮮豔的口紅暈了一嘴,
看到這樣的形像,莉莎在羅伊走後第一次哈哈大笑了起來,內心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是應該這樣.....蕾貝卡、剛剛那麼小心翼翼的樣子真是.....太不適合妳了、哈哈哈哈......」
「妳笑甚麼笑!!....嗚哇-----!!!!」
看到莉莎竟然笑了,她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終於鬆了一口氣,更是毫無顧忌地哭得更響了。
就這樣,兩個女人在沒有關門的情況下一哭一笑了整個日落時分,
晚上,呃,當然是讓被投訴到不行的房東叫去促膝長談了。
-
蕾貝卡終究是沒法去追究衣櫃裡只剩黑白灰衣服的事情,不是因為問不出口,
而是因為她得到了莉莎的承諾 :「伊修瓦爾重建結束之後我就會搬回中央的公寓了,是我會請調到中央。」
這樣就夠了,她相信她。
如此過了一個星期之後,哈博克不知哪根筋不對整天笑嘻嘻的,
還到處故作神秘實則高調地詢問已婚的軍官結婚該注意甚麼準備甚麼等等,
莉莎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不禁笑著搖頭,她是了解蕾貝卡的,
答應交往是一回事,但若想求婚成功可能又需要另外一段辛酸血淚史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哈博克。
真好,你們都很幸福。
莉莎笑著眨了眨眼,忽略心裡酸澀的疼,他在信裡說,「中尉,如果可以的話,請別離開。」
其實後面還有一句,被他用雜亂的線條劃掉了,但在莉莎眼中卻是一個字母也掩蓋不住。
還來不及迎接悲傷,整個軍部突然暗了下來,
此刻是夜晚,一瞬間什麼都看不見,莉莎站在原地聆聽周圍的動靜,只聽到一些女性的驚叫聲,
沒有槍響也沒有騷動,應該只是普通的停電。
她稍微鬆開握住槍柄的右手,前方就是往下的階梯,她向右平移直到碰到牆壁才緩慢而平穩地走下樓梯,
畢竟是工作過好幾年的司令部,不至於因為一個停電就無法上下樓.......
『好歹我在司令部比妳待得還要久,所以要摸黑下樓這件事還是可以信任我的。』
多年以前自己才剛進入東方司令部工作、剛成為那個男人的副官,
那晚停電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只知道剛停電沒多久她的確是嚇到了愣在原地,
是當時的上校...那時還是少校吧,在她還沒來得及適應黑暗前就出現在身邊,並且牽起自己的手。
「真是不可思議啊...」
莉莎停下了腳步,當時被牽的是左手吧?她還記得那時的她還掙扎得蠻厲害的,
明明就完全不敢在沒燈光的情況下貿然下樓,卻還是逞強地不要他牽著護著,差一點點就要滑下樓梯,
最後還是一臉沮喪地將手放到他的手心裡。
停電的時候就先找到牆壁再說,找到牆壁之後再決定要往哪個方向走;
如果是在軍部停電了,一定要冷靜下來判斷周圍的狀況,
如果發現是恐怖攻擊的話就快點找遮蔽物躲起來等時機,千萬不要倉皇逃命,也別想著救人。
這些...都是他一邊牽著她的手走下樓梯時,一邊教她的。
當年的她還太嫌年少輕狂,那聲「謝謝少校的教誨」喊得不情不願,而他卻只是輕笑出聲,
牽著自己的手又緊了緊,他說,他比自己早個幾年進來東方司令部工作,所以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位置,
連一層的樓梯有幾階都一清二楚,她以為他是在向自己炫耀,過了一段時間後就知道了,
他是在告訴自己,如果就算盡了全力他還是無法護自己周全,那麼自己就必須也變得無懈可擊才行,
那些平常看似不起眼的小細節在遇到緊急狀況時全會變成攸關成敗甚至是生死的關鍵,
哪怕是一層的階梯有幾階,也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可以。
「我竟然...完全記得那天發生的情景...」莉莎看著自己的左手隱隱顫抖著,緩緩地蹲了下來、坐到了階梯上。
「這裡是由上數下來的第六階,再往下七階就會踏到平面,還要再繼續下一個十三階才會到二樓...」
她像是念著口訣般聲音聽不見起伏,莉莎靠著牆壁抱著膝蓋坐著,
「我都忘記告訴您了,不只是東方司令部,中央司令部的我也算得一清二楚,每個角落也都去晃過一遍了。」
對了,如果是上校的話,一定也都這麼做過了吧?但是謹慎如他,卻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一個勁地將臉埋到膝蓋上,雙手更緊地圈抱住自己。
在黑暗中,她一直聽見身邊有很多人來來往往地上下樓,甚至敏銳地感覺到有光閃來閃去,
應該是有人拿著手電筒開始繼續工作了,但由於莉莎實在是一動也不動地縮得太角落,
並沒有人發現她,而她也沒有想過要起身。直到四人組發現中尉太久都沒有回到辦公室,
電路也一直沒被修好,以為中尉是發生了甚麼事便拿著手電筒分頭找她,最後是普雷達在樓梯中間發現她的。
他將她拉起來的時候並沒有多說甚麼,只是用手電筒照著樓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樓。
反倒是莉莎覺得自己給他們添麻煩了,明明知道他們一直擔心著自己,卻還是我行我素地縮在那兒,
愧疚感襲來,但在她開口之前普雷達先說話了。
「卡達莉納說妳不讓她跟妳一起住。」「對...」莉莎有些摸不著頭緒,這件事跟普雷達有什麼關係嗎?
「怎麼可能讓她跟我一起住呢?哈博克會恨我入骨吧。」說著,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聽說大總統的退休計劃就是到妳買的那棟公寓當房東,已經快要改建好了。」
「好像是的,外公很懂得享受。」
「我們都在想,到時候...大總統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幾個各自挑個房間買來住吧?」
莉莎驚訝地停下了腳步,「你的意思是....」
「中尉,我們都討論好了,等伊修瓦爾這裡結束之後就一起請調回中央,」
說著,普雷達拿手電筒從自己的下巴照上去,整張臉陰測測地,
「聽說總統這次大手筆啊,兩年的古董預算,兩年喔?
一定改建得超級豪華的,嘖,一生就沒住過好房子,這次是攤定了!!」
莉莎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鼻頭酸酸的、一邊允諾著外公那裡就由自己說服,一邊在心底感激著,一遍又一遍。
上校,我剛剛還在想要是您的話一定會更快地找到我的,而且根本用不到手電筒;
但現在卻覺得,您是您、而他們,何嘗不是用他們的方式保護著我呢?
您說,就算是您也無法護我周全,所以要讓我盡量變得無懈可擊,而我照做了,卻是為了能夠更護您周全;
那麼現在,我也想把這份心意繼續延續,保護著他們,因為他們是互相扶持的戰友,是我們的戰友。
普雷達率先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莉莎道謝了一聲,而當她跨進去時,竟也恢復了一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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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春,伊修瓦爾重建完成,隨之當年戰犯審判的事情直到今年才能徹底的結束。
用奧莉薇的話來說,那些高層的老狐狸們大概是真的沒有招了吧,
當年一時興起搞出來的審判活動也能緊抓著不放那麼多年。
而隨著這段話被軍部的新生舊生廣為流傳,古拉曼突然宣布退休,並且由奧莉薇接下了這個位置,
於是,算和平也不怎麼和平的新時代來臨,掌權的高層們大換血,政策該延續的延續該丟的丟,
奧莉薇在這方面算是做得十分俐落的,從她剛上位,直到「讓亞美斯多利斯變成了奧莉薇風格的國家」,
這中間才用了區區一年。
所謂該丟的政策,當然包括禁令,於公於私,一聽應該就知道是在針對哪件事情;
群眾關注的焦點不約而同地轉到霍克愛少校身上,而她本人卻是以不變應萬變,絲毫沒做任何期待。
當蕾貝卡問起這件事時,莉莎起初還有點不明所以,最後終於是理解好友的疑問。
「我並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奧莉薇為了我公私不分,就算今天她要把那些堪稱不合理的禁令撤掉,
我也沒有任何她會撤掉我身上的禁令的期待。」
蕾貝卡嘆了一口氣,還特意看了眼才剛送到莉莎家中的信件。「妳就敢保證妳不想再見馬斯坦古一面?」
而莉莎只是但笑不語,四年的洗滌讓她從原本的陰晦變成了現在的沉靜恬淡,
當別人向她提起羅伊時她不再悔暗無光了,雖然現在依舊只有黑白灰的衣服,但她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只是眼裡一直有一抹哀傷從未散去,但也只有這樣而已。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一語成讖,奧莉薇果然頒布了讓當年的兩位伊修瓦爾戰犯恢復國籍,
卻再也沒有下文了。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中央,
竟然沒有跟著撤除莉莎‧霍克愛不出國界的禁令這件事使得奧莉薇的評價一度跌落谷底,
唯一紋風不動的人只有莉莎,當媒體訪問到她這件事時,她只是大大方方地說 :
「群眾之所以會撻伐阿姆斯壯大總統閣下,純粹是因為他們是用一種在看愛情故事的心情在評論這件事。」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民眾除了訝異那位清高自恃的鷹眼居然願意接受媒體訪問,
也頗有多年來的愛情佳話破滅之感,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送別至今還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段子,
接著還有男主角的異地來信、女主角失心瘋買下整棟公寓(會被知道完全是因為她那大手筆的外公),
如今看來傳說中的女主角好像一點也沒有在意見不見得到男主角的樣子,
莫非那兩人真的只是普通的上司跟下屬!?
但也有另外一派聲音是說,男主角可以回來就好了呀,你們幹嘛那麼在意女主角出不出的去?
於是這個風波就這麼平息下來,明眼人知道莉莎是在替奧莉薇轉移焦點,比如說他們那一群戰友。
然而至於為何奧莉薇沒有解除莉莎身上的禁令,卻是只有極少人知道的祕密。
07【在那三天裡,他賠給了她四十年】
「為甚麼只有你回來?」
這是在奧莉薇剛撤除禁令的那段時間,在司令部,她與四年不見的弟弟感動重逢時說的第一句話。
當時莉莎剛好輪到了視察時間所以不在辦公室,
眾人本來還打算幫莉莎找人代班就是為了要讓莉莎也可以在第一時間見到上校,
但莉莎卻是不為所動堅持不換班表,如今竟然只有阿姆斯壯回國,看來事情是有點蹊蹺。
「唷,聽說那個無能上校終於回來啦--!」
「哥哥!你也節制一下!!」
艾力克兄弟也跑到中央了,推開辦公室時卻是意想不到的寂靜無聲。「啊,歡迎回來、阿姆斯壯少校。」
「好久不見...」阿姆斯壯此時竟沒有他們意料之中的脫衣加擁抱,
以往總能時不時冒出閃光的雙眼竟然盡顯疲憊。「在下只有恢復國籍,以後也沒想要在軍部工作了。」
「亞力士,還不快點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奧莉薇有些急促,反倒是馬斯坦古小隊的四個人站在一邊,靜得不可思議。
愛德華也發現情況不對,與阿爾一同乖乖地坐在一旁,連為甚麼霍克愛少校不在現場也沒敢再過問。
大總統辦公室裡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安靜得連門外士兵走動聊天的聲音都傳了進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菲利咽了口口水快速地瞄了眼普雷達,
像是在無聲地說怎麼辦,會不會、他們會不會再也阻止不了霍克愛少校想輕生的念頭。
突然阿姆斯壯用力地坐到椅子上,將臉埋到雙手裡,苦悶哀傷的聲音傳了出來。
「在下....在下沒來得及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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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愛少校--」
「呀,是瓊安,你怎麼會到這附近?」莉莎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男孩帶點疑惑,「你平常不是都叫我的名字嗎?」
「喔,奧莉薇跟我說如果看到妳穿著軍服就要喊妳的軍階。」
「果然是大總統,她把你教得很好。」莉莎笑著摸了摸男孩的頭,而四年的時間也讓他幾乎跟莉莎一樣高了。
「哼哼,那樣的女人居然會變成大總統,她可是連架都吵不贏我呢,真是笑掉大牙了!」
「不可以這樣說妳母親....」
看到莉莎沉下臉,瓊安也不由得乖乖閉嘴。
這樣的狀況已經維持了許久,每次奧莉薇總會大翻白眼,說著當初應該要由莉莎來領養這孩子之類,
而瓊安也老是把他們初見面時的吵架跟打架拿出來說嘴,尤其奧莉薇最後是因為用腳絆倒他才獲勝的,
這點更是讓瓊安鄙夷不已。
「對了少校,聽說今天是戰犯回國的日子,妳怎麼還在外面溜噠?」
「我是在工作,還有,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你在外面做甚麼?」
「....」
這世界上大概找不到跟瓊安一樣笨的兒子,會在翹課的時候跑去搭訕女軍人。
聽說在奧莉薇知道這件事時她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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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說.....」聽了弟弟痛苦的自白後,
奧莉薇活了這麼久第一次感到重心不穩的暈眩,「其實你們兩個出國沒多久,馬斯坦古就....」
「對,我們被送出國之後就被分別安置在不同的貧民區,在下自己是過得蠻自在的,
那裡也沒有人在乎在下是戰犯,但過了大約一兩個星期在下才知道上校在另一地其實是被監禁起來,
聽說馬上就要處死了,是上校之前在軍部的敵人私下安排的...」
「居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做那種事.....!」奧莉薇氣得一捶桌子,桌上的咖啡溢到了公文上,但此刻沒人在乎。
「由於早就沒有人監視著在下,所以在下馬上趕到上校那裡去,不過...早就錯過了。」
阿姆斯壯眼裡泛著憤怒與自責,
「在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去亂葬崗那裡請求他們將上校的遺體歸還,由在下替他安葬。」
「不對....等一下,不對啊!!」奧莉薇捏緊了拳頭,「那莉莎這幾年來收到的信呢!!?既然他早就死了那...」
「當年在下趕到上校那裡時,監獄的負責人將這個交給了在下。」他從包袱裡拿出一疊信件,
「負責人說當上校知道三天後會被處死之後,就一直沒日沒夜地寫信,寫了整整三天。在處死的前一刻,
他將那四十幾封信交給獄卒,說是之後要是有個全身肌肉金鬍子下睫毛很長的亞美斯多利斯人來找自己,
就把這些交給他。」
說到這裡,阿姆斯壯哭了起來,而且顯然沒有改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
「其中一封給在下,一封給克里斯‧馬斯坦古夫人,其他都是給霍克愛少校的。他在信裡說,
希望在下可以在每年的春天按照年份寄一封信給中尉,因為他擔心中尉無法好好照顧自己,
甚至是有了甚麼別的念頭,重點是絕對不能寫寄信人住址,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已死的事實,
如果哪天令姊當上了大總統,而你可以回國了,請絕對不要讓兩個人知道,一位當然是中尉,
另一個人是蕾貝卡‧卡達利納,那個人是中尉的好朋友,在中尉面前她是藏不住秘密的,拜託了。
遺憾的是在下當時找不到管道寄信,當找到時已經是夏天了,所以第一封信是夏天寄出的。」
聽到最後,除了阿姆斯壯哭得不能自已,其他人已經被冏到了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哈博克,自家女友被虧成這個樣子,而他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我知道了,我不會跟蕾貝卡說的.....」
「....那我問你,回國後你沒有馬上回家,是去哪裡了?」
「在下通知了克里斯夫人去了上校的故鄉。」他揚了揚信封,「我們一起將上校在他的故鄉入土為安。」
「這件事....大家絕對不能再透露出去.....」菲利悲傷而小聲的開口,
「不只是上校,我們大家都希望少校可以活得好好的....這也是為甚麼我們四個人都搬到了少校的公寓。」
其餘人紛紛附和,奧莉薇看著他們正在討論要怎麼跟少校解釋上校不回來的原因,默默不語。
她想到了四年前春天的那場送別,以及夏天莉莎收到第一封信時的崩潰大哭。
當時莉莎太過強烈的悲傷現在回想起來大腦都還會隱隱作痛,奧莉薇記得,自己看過信裡所有的內容,
也都還記得一清二楚,但信裡根本就沒有透露出死亡的訊息,為甚麼當時莉莎會哭得那麼難受?
再加上接下來莉莎一連串令人費解的行動,買公寓、丟掉所有黑白灰以外顏色的衣服,
經過這一天後奧莉薇都得到了解答,但這哪算甚麼解答?莉莎根本就不知道馬斯坦古已經死掉的事情啊!
「為了不讓霍克愛少校發現這件事,我也不會撤除少校身上的禁令,得將她留在國內才行。」
她心浮氣躁地咬了咬牙,莉莎‧霍克愛果然還是她的災難!!
「對了亞力士,你知道是誰安排處死馬斯坦古的嗎?」「知道....姊姊,您想要做甚麼?」
只見奧莉維大力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碰」的一聲令在場的人嚇了好大一跳。
「廢話!!當然是把那個垃圾丟到亂葬崗!!!」
08【因為我不能失去妳】
1921年,古拉曼前大總統去世,莉莎‧霍克愛中校在被拔擢之前遞出了辭呈。
1949年,奧莉薇‧米拉‧阿姆斯壯將總統之位傳給她的養子,瓊安‧阿姆斯壯,那個兒時以送信維生的男孩。
1954年春,一個飄著小雨的晴天,莉莎坐在鏡前梳著髮,
並且慢條斯理地將新纏到梳子上的髮絲一根一根挑乾淨。
算著該是時候了,她的鄰居們皆已子孫滿堂,而每一年的今日她的老戰友們總會集體消失,
並且把他們的孫子們寄放在莉莎這裡,理由是莉莎是房東,
然而為何房東必須照顧孩子而不是他們的妻子或兒女,莉莎這多年以來從未追問。
門鈴在此刻響起,她起身去開門,外面果然站了一群正嘻嘻哈哈聊著天的老人與看到莉莎就自動安靜的小孩,
他們笑著齊聲打招呼,
而莉莎只是微笑地倚在門邊,雲淡風輕地開口。「今年,總該讓我一起去了吧?」
他們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臉上。
「霍克愛,妳.....」
「莉莎奶奶,」一個孩子突然拉住莉莎黑色洋裝的裙擺,天真的問,「莉莎奶奶不陪我們了嗎?」
「小蓮娜,來,過來爺爺這裡。」普雷達耐心地招呼著,邊看向莉莎,
「妳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普雷達!!」菲利跟法爾曼一臉驚訝地制止,只見普雷達抬手制止了他們,滿臉平靜。
而莉莎只是笑,笑得很安靜、很溫柔,令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上校離開的那一天,他也是這麼笑著.....
「他寄第一封信給我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她誠摯地站直了身子,「難為你們得跟著他騙我這麼多年,」
「謝謝你們。」
阿姆斯壯回國的那年,關於為何馬斯坦古不回國,各地的猜測謠言紛飛不斷,
而四人組則是告訴莉莎,上校正在環遊世界,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知道他已經可以回國了的消息。
剛視察回來的莉莎一點疑問都沒有就點頭接受了,只有難以言喻的哀痛在眼裡流轉,像是確定了甚麼,
他們當時以為莉莎只是在難過上校沒有跟著回來,
如今一想原來她那天的悲傷是因為原來四年前的預感是正確的--原來他真的去世了。
「可惡.....」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他們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早就想要帶妳去了!!」
羅伊‧馬斯坦古的故鄉。
他們這次沒有進墓園,而是讓莉莎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不知道甚麼時候雨停了,他們待在車旁,一時間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句句苦澀。
「我們也讓上校環遊世界得太久了吧!」「對啊,上校居然環遊世界四十年還不回來.....」
「哈哈哈、鷹眼現在去找您啦!!上校!!」他們將酒杯舉向天空,
「您可得悠著點,這次,就算被罵到臭頭了....也得好好地道歉....好好地向她道歉啊.....」
他們將酒與眼淚一飲而盡,剛下完雨的冷風吹得新長的樹葉沙沙作響,卻怎麼樣也吹不走他們頑固的靈魂。
「下官終於....看到您了,上校.....」莉莎緩緩地跪坐下來,她眷戀地撫著羅伊的墓碑,
「我真的好想念您,好想念您.....」
眼淚被吹散到風中,她睜著雙眼不屈不撓地看著石碑上的名,一如當年送別時她著急地想向他告白,
卻在他露出微笑時錯失了機會,這一錯,就過了一輩子。
「對不起,其實聖誕節夫人在去世之前就已經告訴過我您在這裡,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所以我到現在才來,
您不會怪我吧?而且,今天早上我已經收到您的最後一封信了,您終於願意告訴我所有真相.....」
這是不是代表,我終於可以實現當年的誓言,追隨您直到地獄?
「您一定還記得,在殺死恩維的那一天您問過我要是您死了,我獨自一人要怎麼辦;我也還記得,
所以當您在第一封信裡寫下了那句話,我就已經知道了,您一定也驚覺到了吧,否則怎麼會把它劃掉呢?」
她揚起了嘴角,眼淚卻掉得更兇。
他說,中尉,如果可以的話,請別離開。因為我不能失去妳。
她甚至能想像得到上校在寫下這句話後像是驚覺到了甚麼倉皇劃掉的情景。
「真是....笨蛋啊。」
莉莎手扶著墓碑身體微微前傾,滿髮花白的老婦人含淚親吻故人名諱的畫面漸漸模糊在又飄起的雨中,
似是沖淡了當年戰犯審判的傷痛,卻又加深了甚麼,用一輩子的時間也帶不走的東西。
「謝謝您的來信,上校,我愛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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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相信如果還打【待續】的話一定會被鍋碗瓢盆攻擊,整整一個寒假都沒放文,
明天就要開學了,呃.....大家好這裡是琴影,天氣急速轉涼,大家要注意保暖喔(茶)
沒錯,羅伊其實一開始就領便當去吃飯了ˊ_>ˋ!
看著上篇的大家又哭又喊,就是沒有一個人認為羅伊已經去世,
小女一個一個回復您們的留言,真是心虛到了一個極點,
但是!!!!其實上篇一開始就有暗示了(在哪裡)!!!!雖然很微小但真的有啊!!!!!(夠了)
在這裡↓
「我...好想把這件事情告訴您,可惜我答應過您了,不會給您回信。」
蒼老卻美麗的指尖輕輕摩梭著一刻鐘前才收到的來信,
信紙已泛黃到聞得出霉味,但她並不在乎這種小破綻,只是凝視著,彷彿這麼做他就會從信紙裡走出來。
明明是十五分鐘前才收到的信,為甚麼信紙卻會舊到泛黃,甚至發出霉味呢?
那就是因為這封信其實是幾十年前就寫好的,信蛹一開始就決定是悲文了,
但也努力加了不少輕鬆的因素,希望各位看完之後不會.......嗯,請別留言罵我,小女心臟承受不住ˊ_>ˋ
我想這篇大概是琴影這裡繼REGRET之後最虐的文章了吧?應該吧。
在第四段車站那裡,站長先生跟站長太太其實是原著裡利賽布爾站的工作人員,
因為太喜歡原著裡這個「歡迎回來--。」的設定所以搬來用了,莉莎也站在那裏想到了很多回憶,
這篇莉莎真的哭了好多(拭淚)尤其是停電那裡我真的......還有送別那裡...!(快醒醒)
其實我認為這篇應該要命名為莉莎‧霍克愛與那群戰友不得不說的故事(誤)
相信不用我多說就可以知道裡頭幾乎都著墨在戰友們用各自的方式陪伴著莉莎的溫暖,
上篇寫的是奧莉薇,下篇則是蕾貝卡,還有無所不在的四人組。
好吧總之虐文終於結束了,剩下的就等到the scraps再說吧,祝各位開學快樂!
感謝看畢全文,真的感謝。(鞠躬)
琴影 2014.02.10(MON)